老族长带着族老们恭恭敬敬吊唁了老夫人，这才面容凝重的表示有话要说。

　　陈清雪将他们引到临时会客用的偏厅，老族长这才慢悠悠道：“你们家出了事，族里也很担忧。皇上旨意来得太快，我们也做不了什么。”

　　“多谢族里记挂。”陈清雪心知族长的下文才是重点。

　　“如今你们这一支的情况，你心中也清楚。现在皇上未降罪其他族人，但以后的事谁也说不清。为了其他族人着想，我和族老们一致决定将你们这一支除族，希望你能体谅族里的难处。”族长话说得体面，但态度却很强硬。

　　陈清雪端着茶盏轻啜一口，这才悠悠说道：“我也体谅族里的难处，但族里也不能不念及，这些年来我们这一支对族里的贡献。

　　往远了说，若是没有我英国公府，陈氏族人只怕还窝在乡下。往近了说，没有我英国公府的照拂，陈氏族人能免费进学？能顺利入仕？能安稳做生意？

　　如今我家落难，你们就迫不及待一脚踢开，未免太过薄情寡义。”

　　“话可不是这么说的，哪一个家族的繁盛都是族人努力的结果。无论哪一支族人富贵了，帮扶族人不都是应该的。只有宗族好了，才能免于单打独斗的困境，也更容易站稳脚跟。”年纪最大的族老说道。

　　按他的意思，英国公府富贵了帮助族人是理所应当的，族人同样也扶持了英国公府，不然哪来的英国公府的繁盛。

　　“我明白诸位的来意，但除族是不可能的。”

　　在大靖朝，宗族观念极强。除族之人不止受人鄙夷、歧视，还不能科举、做官。虽然现在的陈家将成为军户，但陈清雪相信他们终有翻身一日，所以她必须做长远打算。

　　二叔公轻视地看着陈清雪怒斥道：“哼，你一个小辈，还是一介女流。我等以礼相待，对你客气，已经是看在你们这一支曾对家族做出的贡献。今时不同往日，你们如今是族里的罪人，族里的决定岂容你置喙。”

　　老族长阴沉着脸，严厉说道：“族里已经决定的事，就算是老国公还在也改变不了。”

　　陈清雪放下茶盏，一字一句说道：“我，不，同，意。”

　　“你的意见并不重要，明日族里便会开祠堂。”

　　“除族是不可能的，我要分宗。”

　　“不可能。”老族长断然拒绝。

　　“是吗？如果各位执意要将我们这一支除族，那就别怪我鱼死网破。”陈清雪冷笑。“若是我到衙门自首，大义灭亲，将各位供出来。到时候，陈氏一族也能整整齐齐牢中相聚。”

　　“你，你个孽障，竟然想拖整个家族下水。”二叔公气急。

　　族中晚辈谁不是对族老们恭恭敬敬，族老们第一次遇到如此大逆不道的晚辈。

　　陈清雪轻笑。“我觉得族老们说得很对，族人需要相互扶持，才能尽快站稳脚跟。若是陈氏族人全都去了成平关，想必不错。”

　　“按族规，应将你乱棍打死。”老族长终是无法保持平静。

　　“奉劝各位别激动，还是好好想想。”陈清雪目光凌厉地在众人身上扫过。“若是想清楚了，明日开祠堂后将分宗文书送过来，我这边走不开。”

　　“岂有此理，老夫岂容你嚣张。”族老举起拐杖，往陈清雪头上砸去。

　　陈清雪眼睛都没眨一下，抬手握住拐杖，微微用力，只见木屑飞扬，拐杖已成碎片。

　　族老们被吓住，老族长怨毒地盯着陈清雪。“你以为官老爷会听你的，你想告就告？”

　　陈清雪意味深长地说：“官老爷听不听我的不重要，重要的是皇上正在气头上。无人提及则以，若是有人提了，陈氏族人肯定跑不了。”

　　老族长深深看了陈清雪一眼，站起来拂袖而去。族老们面面相觑，不知族长是何意。

　　老族长走到门口停住，阴沉沉道：“明日我会让人将分宗文书送来。奉劝你一句，树敌太多，往往下场都会很惨。”

　　陈清雪不以为意。“受教了，各位慢走不送。”

　　“大小姐，宫里来人了，皇上命人送来了奠仪。”张妈妈高兴地前来禀报。

　　陈清雪没理会神情各异的族老们，前去接收宫里的奠仪。

　　“族长，难道我们真的要被个丫头骗子威胁？”族老们不甘心。

　　“不然如何？你敢赌她不会发疯？”

　　老族长觉得陈清雪已是破罐子破摔，他还真怕将人逼急了，陈清雪会拖着他们一起倒霉。

　　“不是还有弘正吗？他如今好歹也是正三品的左副都御史。”

　　老族长叹息。“圣心难测，这时候还是小心为上。风头过去前，约束族中子弟，闭门谢客，无事不要外出。”

　　族老们一个个如同淋了雨的落汤鸡，有气无力地走了。

　　宫里来送奠仪的是个面生的小太监，送来的奠仪也很敷衍，可以看出皇帝的不重视与不甘愿。此举有一半是被陈清雪逼的。

　　京中不少高官权贵都知道陈老夫人救过圣上，百姓却未必知道。陈清雪在通济街头一闹，为了名声，皇上不得不给‘救命恩人’一点体面，也绝了他褫夺老夫人诰命的可能。

　　至于皇帝气不气，与她陈清雪有什么关系？想要名声就憋着。

　　皇上送了奠仪，很快就传遍京城。借着这股东风，陈清雪让张妈妈前往大理寺大牢，花了大笔银子上下打点。虽然不能探视，但东西是送进去了，也买通了狱卒多多关照两个孩子。

　　别的还好说，陈远文才两岁，陈元畅才一岁，他们实在太小了。小清雪的记忆中，远畅在牢中大病一场，刚上路两天就没了。

　　“大小姐，魏王世子前来吊唁。”

　　玉烟的声音将陈清雪的思绪拉回，她看向正走进灵堂的高大男子，神情有一瞬间的恍惚。

　　想到初次见面，瘦弱的男孩还没她高，背着一把破旧的巨弓，拿着对他来说过长的长枪，一脸坚定地看着她，大声说道：“将军，我想入虎威军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