入京前一夜,我辗转难眠。
将军以为我近乡情怯,披衣起身陪我闲话。
“莫要害怕,有什么罪责我一力承担,回京便完婚。”
我勉强笑笑,将军要完婚的是李常月,并不是我。
将军不知我心中所惧,我也不敢跟他坦白更多。
我已做好事发便自裁谢罪的打算。
然而上天垂怜绕我一命。
我回京才知,圣上体恤将军劳苦功高,亲自为长姐和将军赐婚。
但是收到将军回京的消息后,长姐逃婚了。
如雨告诉我,将军在战场伤了眼破了相大受打击,传回上京就成了将军已是面目可怖,暴吝阴狠的瞎子。
世家小姐的梦都破碎,再加上兵权旁落,只剩看长姐的笑话。
长姐受不了这天上地下的差距,私逃了。
不日将军回京便要大婚,人逃了是为抗旨不遵,诛九族的重罪。
父亲封了府里一批下人的口,才把消息截住。
正焦头烂额之时,将军携我登门。
“常月去边关寻我,让家中父母担忧,还请二位不要怪罪她。”
将军一撩袍角跪了下去,“一切皆是晚辈的错,要打要罚,还请让晚辈承担。”
父亲震惊地看着我,母亲更是吓得一头昏死过去。
我跪在将军身后,眼神恳切地看着父亲。微微摇了摇头。
父亲出入朝堂多年,立时便知道轻重缓急,三言两语将此事带过。
将军走后,府门一关,我便跪在了祠堂。
“不告父母,私逃离家,其罪一!”
“冒名顶替,招摇撞骗,其罪二!”
“肖想姐夫,罔顾人伦,其罪三!”
对着李家列祖列宗,父亲历数我的罪过。
家法三十六鞭,打得皮开肉绽,几乎要了我的性命。
母亲被婢女扶着站在一边垂手不语,唯恐被迁怒。
我跪着一声不吭扛了下来,不曾哭叫也不曾求饶。
父亲或许从未关注过我,没想到自己还有骨头这样硬的女儿。
就像他没料到我敢独自前往边关,冒名顶了长姐的位置,还演得滴水不漏,连与长姐两情相悦的沈将军都没认出来。
大概是那一刻,父亲有了挽救李家满门的计策——李代桃僵。
大婚那天,十里红妆,万人空巷,十二抬凤辇将我抬入将军府。
我穿着彩绣龙凤对襟大红袖衫坐在凤辇上,穿过上京八条主街。
风吹起车架四周的红纱帷幔,我看见了昭容世子。
昭容世子眼神幽深,我冲他嫣然一笑,眉目流转,满面春风。
你看,我赌赢了。
去边关前,我曾寻昭容帮忙。
一路关口重重,凭我的力量,恐怕难以抵达。
“你真要去寻他?”
“且不说遇上山贼水匪,长途跋涉你如何受得?”
满上京只他与我意气相投,也只有他肯帮我,“我不知道,但我一定要去。”
“他生死未卜,若你寻不到他又怎么办?”
“我只当赌一步棋,落子无悔,输了便输了。”
见我冥顽不灵,昭容叹了一口气。
“若你不是如此固执,反而不像你了,也罢。”
昭容替我写了一道密信,用以通过各州县关口。
临行前,昭容送我到城外竹林,晨光熹微,我骑在马上看他。
昭容丢给我一包王府小厨房早起做的果仁蒸饼。
“你太迂腐,别人随手施恩你念念不忘,做我的朋友不该如此古板。”
我把蒸饼揣进怀里回他,“迂腐古板都是我的心意,我已然随心所欲,世子不必介怀。”
道别时,昭容再次劝我三思:“瞒得住一时,瞒不住一世。”
我只回他一笑。
我岂会不懂这道理,长姐不爱将军,我爱。既然下定决心要去找他,就绝不会后悔。
昭容劝我不住,最后只能提醒我,若东窗事发,我走投无路,可去寻他。
天南海北,他总能为我找个去处。
我想过东窗事发,没想到这样快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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