陆准白月光回国以后，我很自觉为他和她相会腾出时间。

　　偷偷找私家侦探跟踪调查陆准。

　　希求在离婚时分割更多财产。

　　未雨绸缪，连离婚协议书都备下了。

　　不料私家侦探和离婚协议书双双被陆准发现。

　　陆准从游泳池里把我捞上来，绑在泳池扶手边上。

　　叫我眼睁睁看着离婚协议被撕得粉碎，碎片犹如大雪纷落。

　　阴冷诡谲地笑着。

　　扯下了腕表，领带，衬衫，还有四方形窄窄短短的一块布……

　　「让老婆疑心我会和别的女人纠缠，是我的错。」

　　1

　　大家都以为我很喜欢陆准。

　　我躺在陆准身边，凝望他沉静睡颜时，偶尔也会恍然，大概我是爱上他了。

　　演戏演得自己都骗过去了。

　　不怪别人以为我爱陆准爱到骨子里。

　　陆准忽然睁开了眼，见我看着他发怔，抬手勾我的鬓发，语气缱绻。

　　「醒了？」

　　「在想什么，想的那么出神。」

　　我拉拉被子，翻个身，背对他。

　　「在想等下起来以后，给你调26度的温水，吩咐阿姨今天的蛋一定要煎成流心的，还要放糖。」

　　「今天穿的衣裳口袋里，要放薄薄织袋，里头搁一片昨天晚上鲜摘的昙花片。」

　　我跟陆准商业联姻。

　　彼此之前并没有感情。

　　我嫁给他之前，就已经开始学着当一个温良恭俭让的妻子。

　　记住陆准的生活习惯，哪怕是刁钻的怪癖，才能尽心尽力地伺候好他。

　　我不喜欢陆准。

　　甚至还有一点讨厌他。

　　他每次折腾我的时候，只由他的性子来，霸道粗鲁，全无一点怜惜温柔。

　　只有在第二天醒过来，他才难得地像个人。

　　像个满心满眼只有妻子的丈夫。

　　就像此时。

　　「我很喜欢陆太太的温柔体贴。」

　　他笑吟吟的抓住我的手指，往嘴里含了一下。

　　不堪描述的暧昧。

　　「再过两个月，我们要个孩子吧。」

　　我怔了一怔，旋即莞尔地笑开，应他好。

　　陆准将孩子视作对我这一年来无微不至照顾他的奖励。

　　两家联姻，感情可能会破灭。

　　结合两家血脉的后代，却能牢固随时分崩离析的联盟。

　　陆准是陆家的继承人。

　　他的后代从我的肚子里出来。诚然，是无上的恩赏。

　　可惜，我不太想要。

　　我不爱他。

　　我不会生一个我不爱的男人的孩子。

　　2

　　陆准早上起来以后去上班。

　　晚上按时回来。

　　他真的有在认真践行自己的提议。

　　情动之时，他眼底都垫着一望无际的欲色，温热的身子烫得我不禁一颤。

　　我闷哼一声，提醒他，别忘了。

　　他蓦然一滞，神情中渐渐有了我看不懂的阴暗。

　　「我早上说要一个孩子，是认真的。」

　　他突然的黑脸，激得我顿生不快。

　　陆家固然是姑州市百年传承的大家族，我相家也不落人后，青云直上。

　　他凭什么用这种不容置喙的语气和我说话。

　　「我不想生。」我冷冷地说道。

　　「什么叫你不想生？」

　　陆准盯视我，犹如三棱镜分解自然光，他也似乎想将我的真实意图扒得一干二净。

　　我们这样在权力欲望中耳濡目染长大的二代们。

　　一嗔一怒，一喜一乐，都仿佛是为了攫取更多的利益。

　　「你要什么。」

　　「相清允，趁我现在还肯惯着你，有什么要求，尽管提。」

　　果然，他那么以为了。

　　我呵呵笑了两声，跟他结婚以后，我已经得到了梦寐以求的重视。

　　得到过了，也就不稀罕了。

　　他的态度让我不高兴，我才不肯跟他好言好语。

　　「不想生就是不想生，没有为什么。」

　　「我也不需要你惯我。」

　　陆准恼恨地从床上起来，穿了衣服。

　　「这可是你说的，相清允，你记住你今晚说过什么。」

　　3

　　陆准十几天没有回家了。

　　具体多久。

　　大概是十一天，十二天，还是十三天？

　　总之，记不大清楚。

　　刚结婚的时候，他也推说公司的业务繁忙，十天半个月都不回半山别墅一趟。

　　陆准妈妈说陆准实在太出色，以至于陆氏大大小小的都需要他拿个主意。

　　需要他操心的事太多。

　　她这做妈妈的都心疼。

　　希望我能多多体谅陆准。

　　我装聋作哑，说好。

　　不知道陆准妈妈知不知实情，我却是知道的。

　　陆准之前和冯家的小姐冯照锦相恋。听说，冯照锦还是他初恋。

　　中间不知出了什么事。

　　恩爱情侣两离分。

　　冯照锦出国，到现在还没回来。

　　陆准则答应和相氏联姻，从一干堂姐妹里选中了我。

　　我了解的那么清楚，是因为我以前跟陆准、冯照锦读的同一所大学。

　　他们俩郎才女貌，极其登对。

　　拉个小手走在学校大马路上，都能引来周围同学的频频侧目。

　　婚后，陆准依然保持之前习惯。不管穿什么衣裳，上衣口袋里都得放一片昙花片。

　　那是因为冯照锦喜欢昙花。

　　听说当年这俩谈恋爱时，陆准用重金挖来国内首屈一指的花卉类专家。

　　亲自跟着他从昙花的选种开始学起，事必躬亲学了一年，给冯照锦种出洁白纯净的昙花。

　　纯洁无瑕圣洁，一如他们之间的感情。

　　结婚半年后，我不小心在书房里翻出过陆准放在盒子里的笔记本。

　　里面夹着一张他和冯照锦的情侣合照。

　　女孩子头上夹着昙花片，笑意盈盈，挽着他胳膊，一脸幸福。

　　他望向冯照锦的眼神，爱意饱满，仿佛快漫出来。

　　4

　　我看见这张照片时，心头酸了一下。

　　然后，就没好气地阴阳怪气起来。

　　「幸福恩爱到惹人嫉妒，没在一起好可惜哦。」

　　陆准在不在家，我不在乎。

　　他不回来，我就不用为了扮演一个贤淑温柔的妻子，每天等到他回来才睡觉。

　　今天跟家里堂姐妹去商场里买了几个挂牌子的包包。

　　我买包纯属跟风。

　　她们在那挑选，叽叽喳喳，把氛围凑起来了，我坐在旁边看看，心也痒痒，随手就买了几个。

　　回家再看它们，突然，发现好像也没那么好看了。

　　平庸得甚至有些昏聩，像沉迷酒色不上朝的黑暗君主。

　　不过买了也就买了，反正花陆准的钱，我才不心疼。

　　他最近不回家，在外面玩得越来越花。

　　几天以来，手机资讯不时推送过来炸裂标题。

　　「陆氏集团总裁夜会一线女超模，女方穿着暴露，风情尽显。」

　　「传十八线甜妹演员密会陆氏新贵，二人现身京城高档小区地下停车场，激情拥吻。」

　　「高端会所再现多人运动，陆氏总裁或参与其中。」

　　「……」

　　我摩挲着额头上皱起的纹路，想揉平它们。

　　我对陆准的私生活毫不关心，他在外面玩得再疯，我都不想管，也管不了。

　　但是多人运动，未免也太……淫乱了吧。

　　实话说，我不太相信陆准会这么不入流。他就算风流成性，也不会玩得这么下流。

　　或许，我根本就不了解陆准？

　　他要是真在外面玩那么花，我岂不是也要被殃及池鱼。

　　我陡然心里咯噔一下，赶快给陆准打电话。

　　电话接通的比我意料中快许多。

　　那头传来男人清透嗓音，「喂？」

　　我还没开口，那边又低低笑着说，「终于舍得给我打电话了？」

　　听起来心情很不错的样子。

　　我不知道为什么，突然就不想问他那些新闻报道是不是真的。

　　「今天买了几个包，花了点钱，跟你说一声。」

　　那边沉默了好长一会儿，「你没有别的话要说了？」

　　我细细思量，「没了。」

　　滴——

　　我不明所以地看着结束通话的界面。

　　干嘛挂的那么快。

　　仿佛我惹到了他，憋着火没发出来泄愤似的。

　　5

　　几天后小侄子满月，我回娘家，嫂子把我叫到小角落里。

　　「冯照锦前几天回国了。你哥哥说，让你留心提防着一点。」

　　提防谁。

　　陆准还是冯照锦。

　　我跟嫂子说，「他们两个万一死灰复燃了，有先前的情谊在，我留意又有什么用呢。」

　　嫂子神色微动，「你哥哥知道你心意。你哥哥也是想帮你，他让我跟你说，陆家有什么风吹草动，一定要告诉他。」

　　话说到这儿，饶是我再迟钝，也不得不了然。

　　「哥哥真的是担心我，想为我好吗？」

　　嫂子嫣然笑着，全无一丝尴尬，「姑州市的名门望族，难道只有他们陆家坐得，我们相家就坐不得了吗？」

　　我无意跟嫂子起争执。

　　应下说好，陆准以及陆家那头有什么破绽卖出来，我一定毫不顾惜地带回消息。

　　思及前几天看见的那几篇绯闻，还有陆准好似憋着火没发出来的那通电话，我忽然便想明白了。

　　该不会是哥哥私底下搞了什么小动作。

　　陆准以为我帮着哥哥构陷他吧。

　　例如，买几篇新闻稿子抹黑他，损害陆氏声誉。

　　至于我的动机，冯照锦回国就是我做这一切的动机——深爱的丈夫有白月光，远走他乡的白月光近来还回国了。

　　于是，因爱成恨。

　　我觉得有必要和陆准解释清楚，约了陆准见面吃饭。

　　我开门见山地说：「你的花边新闻，不是我让人写的，也不是我让人把他顶上咨询热门的。」

　　陆准夹菜的筷子停顿了一下，「什么？」

　　我的语调平板，「我听说冯照锦回国了。」

　　全无情绪起伏。

　　「你放心，我不会对她怎么样，也不能对她怎么样。」

　　他拧着眉头，渐渐地越来越难看，像沉沉欲雪的天。

　　我赶紧声明，「我不是你，我从来没有做过对不起你的事情。」

　　固然我绝不是圣母，但我忌惮陆准，从来不对他做上不得台面的小动作。

　　陆准撇了筷子，眯着眼睛，眼神晦暗难明。

　　「相清允，非要拿话刺我？那么一点股权，让你到现在还不忘翻旧账，提起来？」

　　结婚不久，陆准联合他家里人，从我手上套走了我的那点相氏股份。

　　美其名曰，嫁过来了，就是陆家人，那点子股份不要也罢。

　　我连忙道：「我没有这个意思。」

　　「我只是想说，我真的没有在意你在外的私生活，也不会找人曝光它们。」

　　绝对只是因为，我觉得陆准可能对我有误会，我才想解释清楚。

　　陆准倚着椅背，下巴微微抬起。

　　「你真的不在意，为什么要特地约我出来。相清允，你明明就很在意，不是么。」

　　得，他说什么就是什么吧。

　　陆准神色悠远，竟映出一丝仿佛胜利的喜悦。

　　我也不知道他这丝获胜般的快意为何而来。

　　他最近真的好奇怪。

　　7

　　空口无凭，的确不能让陆准相信我没有去搞小动作。

　　我委派张律师去查那几篇花边新闻的报道主使者为谁。

　　结果令人大吃一惊。

　　竟然是陆准自己。

　　「真的没有搞错？」

　　张律师信誓旦旦绝对没有。

　　我跟他认识五年，他的能力我很放心。

　　细究之下，陆氏在姑州市百年基业，别说几栋，几片不对外开放的别墅区都是陆家产业。

　　他想幽会外头野花，大可以隐蔽得无人可知。

　　怎么会把这些曝于天日之下。

　　除非陆准就是自己故意的。

　　依我对陆准的了解，大抵是又酝酿了什么更大的阴谋，不知道针对谁。

　　张律师看热闹不嫌事大般开玩笑。

　　「有没有可能是因为陆先生跟您吵架了，故意制造绯闻，刺激您，博您的注意。」

　　「倒不是没有可能，只是他要博注意的对象不是我。」

　　我被点醒，聪明的小脑瓜子一想，马上就把这想明白了。

　　是为了冯照锦。

　　陆准故意跟这些娇莺婉燕拉扯，故意把这事炒成热闻，是为了叫冯照锦看见。

　　他想刺激她。

　　博她的注意。

　　毕竟时间过于巧合。

　　冯照锦回国不久，从来在外面以洁身自好形象示人的陆准，就跟几个名模明星拉扯不清。

　　他果然很爱她。

　　那么多年过去，即使和我结婚了，虽说不爱我，但我以为多少结婚的桎梏会让他收敛些，磨平对冯照锦的爱意。

　　嗯，他比我想象中的深情。

　　8

　　冯照锦回国之后，我没见到她。

　　倒是在一场远东公子家里举办的慈善晚宴上见了她妹妹冯似锦。

　　她跟她姐姐长得极像，轮廓几乎一模一样，只是眉眼稍微有些差别。

　　我本来坐在角落，跟自家亲戚说话。

　　姑州市的豪门望族几乎都是亲戚。

　　她端着酒杯过来，就跟我的表亲们敬酒，独独落下我。

　　我是不在意的。

　　表姐却非常不开心，「冯小姐，我妹妹也在这儿，为什么我们周围人都敬了一圈，对她视若无睹。」

　　冯似锦年纪小，精致妆容下，说出的话全不过脑子般。

　　「我从不跟贱人敬酒。何况，是抢我姐夫的贱人。」

　　周边一小撮人突然被定住了般，立时僵住。

　　她不仅没有脑子，而且讲得也露骨。太伤和气。

　　大家族之间的利益勾兑都是私底下来的，争斗也是。

　　明面上撕破脸，属实过于难看，不像大家族的成员了。

　　我眼角一跳，保持雍容大度，「你没事吧？」

　　「要不是因为你，我姐姐怎么可能会伤心远走他乡，一个人在外漂泊。」

　　「你抢了我姐夫，占了我姐姐的位置。你怎么有脸问我有没有事？」

　　我想她是误会了，「你没事吧」是句嘲讽，讽刺她这样好像脑筋搭错的状态。

　　她义愤填膺得好像我是真抢了陆准的坏女人。

　　不由得我自己也开始怀疑起自己。

　　可我真没有介入过陆准和冯照锦的感情。

　　他们分手之后，陆准才以一个相家未来孙婿的形象进入到我的生活中。

　　他跟我们这一干堂姐妹都有所接触，不知道为什么选中了我而已。

　　我没好气，举酒杯的手因为愤怒而轻轻地发抖。

　　她又不是陆准。

　　我还怕冯似锦不成。我还让着她不成。

　　我清清嗓子，「我没有记错的话，冯家大小姐出国以后，我先生已经跟她断干净了。陆家长幼也都清楚，他是清清白白来娶我们相家人的。」

　　「我先生过去或许是真爱过你姐姐。只是可惜，他的爱也没那么深。否则，为什么不追出国。」

　　「的确，我跟我先生是商业联姻，为了推进彼此两家的合作项目。」

　　「要是他真爱你姐姐，就会给他保留一个妻子的位置。而不是因为几笔丰厚回报，蔚为可观的利益，就娶我。」

　　冯似锦脸白一块，红一块。

　　啧啧，怎么就这两下，她就受不了了。

　　我还有更难听的话没讲。

　　看她这副泫然欲泣，委屈得要哭的样子，还是算了。

　　看了真叫人怜惜。

　　不自觉就让人联想到冯照锦。

　　她们姐妹长得那么相像，冯照锦娇柔破碎的流泪样子，一定更让人心疼吧。

　　8

　　冯似锦抬起手要打。

　　我岿然不动。

　　她悻悻地将手收了回去。

　　大家都是有头有脸的人。

　　我谅她也不敢在大庭广众之下，做出这种势必会让冯家丢大脸面的举动。

　　刚刚以为自己占着理的言辞，就已经叫人笑掉大牙，八成会让围观的人传回去，沦为茶余饭后的谈资了。

　　我淡淡笑着。

　　身后陡然靠近的陆准吓了我一大跳。

　　酒杯从手中滑落。

　　陆准演技手快接住，放在吧台上，拉着我走出人群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