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一发火，他就能心安理得地指责我势利眼，说些莫欺少年穷的话了。

　　可惜我没有上当。

　　「没关系啊，新时代了，咱们不讲究那些，什么彩礼嫁妆，车子房子的，阿姨不要求，阿姨相信你们两个的能力！」

　　我笑得一脸真诚。

　　女儿在一旁松了口气。

　　可陈硕敏锐的捕捉到了我的关键词，他皱起眉头：

　　「嫁妆也没有？」

　　我诧异：

　　「当然啦！小薇说你特别上进，阿姨相信你能靠自己打拼出一片天地！」

　　陈硕脸憋得通红，可当着小薇的面又不好发火，嘴里嘟囔着：

　　「哪有嫁女儿不给嫁妆的道理……」

　　我叹口气，为难地解释：

　　「阿姨家里呢，以前还有点儿小钱，最近几年呐，经济不景气，她爸又爱瞎投资，家里那点存款，都投进去了，也就是外人看着好，实际上比普通人家也强不了多少。」

　　陈硕眼底闪过一丝错愕，还想问什么却被女儿打断。

　　她亲昵地窝在我的怀里：

　　「哎呀，现在说这些话还早呢！我又不是这会就要嫁人！」

　　这顿饭吃得还算融洽。

　　看得出女儿很高兴，回去的路上，她仰着头问我：

　　「妈，你说的那些话是真的吗？」

　　我知道她说的是我不给嫁妆的事。

　　慈爱地摸摸她的头，我解释道：

　　「妈妈这样说是为了让他放下心理负担，不要因为咱们家条件比他好，就觉得配不上你。」

　　「所以呐，你也不要总在他面前说咱们家的事，男人都很容易因为对方比自己强自卑呢，知道吗！」

　　女儿若有所思地点点头。

　　「妈，还是你想得周到。」

　　我一直不明白，女儿怎么会变成恋爱脑。

　　从小到大，我们都把她保护得很好，基本上要什么给什么，只要她决定的事，我很少干涉。

　　唯一干涉了那一次，却成了我十恶不赦的罪证。

　　现在想想，其实一切都有迹可循。

　　因为被保护得太好，所以导致她碰到不守常规、桀骜不驯的陈硕就一头扎了进去。

　　因为没有见过，太新奇了！

　　可她不知道，不守常规的背后是极度自私，桀骜不驯的深处是缺乏教养。

　　一个男人本身糟糕，又怎么会因为你改变呢？

　　「妈，生活费给我涨500呗。」

　　女儿的话将我拉回现实。

　　她一边挑剔地将不爱吃的鸡翅扔在一旁，一边满不在乎地说出这句话。

　　放在以前，别说500了，女儿既然开口了，一两千也无所谓。

　　女儿大概也清楚，所以压根没想过我会拒绝。

　　「不行」

　　她捏着筷子，整个人都要跳起来！

　　「为什么不行？！」

　　老公也有些诧异。

　　虽然他不管钱，但区区五百而已，对我们家连一天的菜钱都不够。

　　我一脸凝重。

　　「你表舅的儿子生了重病，实在没钱了，今天开口借，我不忍心，就给他汇了点钱过去。」

　　听到这里，女儿情绪激动，张牙舞爪。

　　「他自己没有父母吗？怎么借到你头上了！」

　　「再说了，你也不能把家里的钱都借出去吧！」

　　我平静地解释：

　　「剩下的钱在股票里，现在套出来亏损太大了。」

　　「我真服气了！你太自私了！你就是网上说的伏弟魔吧！为了娘家不管自己的家！」

　　女儿这会已经开始口不择言了。

　　幸亏老公阻止了她。

　　「小薇！」

　　老公头一次严厉地瞪了她一眼。

　　「怎么和你妈说话的！」

　　女儿哭得上气不接下气，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：

　　「我又没有说错！」

　　我看着她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，一阵彻骨的寒意升至头顶。

　　我早知道她想用生活费接济陈硕，但我没想到她会为了陈硕与我闹成这样。

　　嚼着食之无味的饭，我冷冷开口：

　　「这个家的钱，都是我和你爸辛苦赚的，我们想怎么支配就怎么支配。你如果需要，就自己想办法去赚。」

　　「别忘了，法律都规定了，我们养你到18岁就够了。」

　　女儿脸色差得出奇，她恶狠狠地瞪了我一眼。

　　「砰」的一声摔门出去了！

　　我没有理会她，结果没过几天就接到了闺蜜的电话。

　　「你女儿被抓了！」

　　4.

　　女儿找兼职前曾胜券在握地威胁我。

　　「到时候影响了学习你可别怪我。」

　　她还以为我会如以往一样，为了学习妥协。

　　没承想我举双手赞成。

　　「打工是好事啊！女儿长大了，知道为家里分担了！」

　　她愤愤地质问我。

　　「你就不怕我和社会上不三不四的人在一起学坏？」

　　我摇头。

　　「妈妈对你百分百的信任！」

　　她恼得直接挂断电话。

　　我觉得有些好笑。

　　上一世，她指着我哭诉：

　　「你根本不理解我！你让我好好学习，就是为了给你撑面子！」

　　我气得手抖，却无话可说。

　　小的时候，我省吃俭用给她报舞蹈班，只因为她说了几句喜欢。

　　凡是学习的东西，不管多贵，我花钱眼睛眨都没眨过。

　　虽然她不是我亲生的，但我一直当她是亲女儿。

　　我耗费几十年的时间精力，心甘情愿当她的垫脚石，只为了她能度过一个更好的人生。

　　结果到头来，我所做的一切却成了为自己的面子？

　　呵。

　　手机响起，我看到闺蜜发给我的照片。

　　女儿穿着一身紧身的制服，在KTV里，给像陈硕那样的小流氓端茶递水。

　　时不时地，还会被客人揩油。

　　那张好看的脸，在廉价的风月场所变得毫无生气。

　　我很想质问她，让她变得更好，难道真的是我的错吗？

　　可我终究一言不发。

　　拿起手机，我给闺蜜回了消息：

　　「珊，该怎么处理怎么处理。」

　　手机关机，敷个面膜，我久违睡了个好觉。

　　女儿第二天就回家了。

　　只是看起来像受了惊吓，一回来就把自己关在房间，好久都不出来。

　　我端了盘水果进去，她穿了个背心蜷在床上。

　　我扫了她一眼，不经意地开口：

　　「这是什么？」

　　她低头看了看，那是腋窝处一点点凸出来的小肉条。

　　我一脸严肃：

　　「什么时候长的？」

　　她有点儿蒙：

　　「我没注意。」

　　我又仔细检查了一下，问她：

　　「是不是宿舍的床单很久没洗了？」

　　她摇摇头。

　　「那是不是用了不卫生的毛巾浴巾？」

　　她心虚地低下头，继续否认。

　　我疑惑道：

　　「这看起来像是HPV的症状啊……」

　　「什么？！」

　　女儿吃惊地捂住嘴。

　　「不可能吧！」

　　我打开手机：

　　「你看，长这种小肉条就有可能是hpv的携带者，或者已经感染上的。」

　　百度上的图片和她的症状看着十分相似。

　　女儿的脸唰一下就白了。

　　我若无其事地搁下水果，临走前还宽慰她：

　　「放心吧，你这么爱干净，也不会出去乱来，肯定不是这个病。」

　　直到门关上，我都没有听见女儿的声音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