服装店里。

　　同事林可儿拿着一本杂志，侧头和我闲聊，「你知道辛溪风吗？出了名的黄金单身汉，身价一个亿啊，可惜有未婚妻了，以后盐城的姑娘连做梦的机会都没有了。」

　　「听说他未婚妻是从他一无所有的时候就跟着他，两个人患难与共，吃了不少苦。现在可算是苦尽甘来了。」

　　我弯了弯唇，敷衍道，「是吗？那确实是有福气。」

　　「绮云，你有男朋友吗？我好像从来没见过。」

　　2

　　我摇了摇头。

　　林可儿来了兴致，放下手里的衣服，坐在我身边追问道，「是从来没谈过，还是分手了啊。」

　　早晨的客少。

　　店里显得冷冷清清的。

　　只有一缕阳光透过玻璃门，落进来，恰好落在林可儿眉眼间。

　　照得她整个人都顾盼生姿的。

　　「分手了，在五年前。」

　　「日子过得太穷了，让人没有指望，所以我跑了，给他减轻一点负担。」

　　林可儿被我逗得乐不可支。

　　「看不出来，你还挺幽默的。」

　　其实不是幽默，是真的。

　　我和辛溪风分开的原因确实是因为钱。

　　贫困的日子真难过啊。

　　什么事都能吵起来。

　　最后一次是因为什么吵的我都忘记了。

　　我只记得，当我收拾行李走出去的时候，他没有拦。

　　也是，他怎么会拦呢。

　　那时候他身边已经有了邰心宜。

　　一个肤白貌美的富家千金，又对他爱入骨髓。

　　就等着他识时务为俊杰，早点和我分手。

　　那她就能毫无心结地把所有的资源金钱砸向他。

　　那时候我做的噩梦都是他变心和她跑了，我在梦里哭得哇哇的，睁开眼就是非不分地吼他。

　　而现在，他果然功成名就，她也得偿所愿。

　　下午的时候，店里终于来人了。

　　没想到却是邰心宜。

　　她一身名牌，打扮得精致又养眼。

　　林可儿殷勤地上前打招呼，却被她冷冷地打回来了。

　　她抬起手，对着我的方向指了指，「叫她来。」

　　她漫无目的地指了几件衣服，要我给她找号。

　　我迟疑不动，林可儿凑近我催促，「你快去吧，一看就是有钱人，搞不好能个大买卖。」

　　邰心宜把店里能试的衣服几乎让我摘了一个遍。

　　然后傲慢地都扔在地上。

　　有的甚至踩上两脚。

　　林可儿看我的眼神从羡慕逐渐变成同情。

　　很明显，她也明白邰心宜不是单纯来买衣服的了。

　　她没按捺住，想要上前，我拦住了。

　　「你去库房把昨天新进的衣服登记一下吧，这里我来就好。」

　　我蹲下身，一件件地捡起衣服。

　　邰心宜仿佛无意地踩上我的手，「哎呀，对不起啊，我没看见你，服务员小姐。」

　　嘴上是道歉。

　　脚下却是在碾压，力道更是越来越重。

　　我用另一只手抓起她的脚，往后轻轻一推，失衡间她被掀翻在地。

　　我把衣服捡起来，才淡定回答，「没关系。」

　　邰心宜恼羞成怒，竖着眉毛叫我的名字，「杭绮云，你别太过分。」

　　「别忘了五年前你收我钱的时候答应过我什么，你回来做什么？」

　　「我们马上就要订婚了，我绝对不允许，你过来破坏我们的婚礼，请你马上离开盐城。」

　　我把一件件衣服挂回原处，镇定地抬眼看她，「五年前，我只答应你和他分手。」

　　「可是你还在勾引他，你拿着那些恬不知耻的照片在勾引他！」

　　我的动作忽然滞住了。

　　心口漫上一丝难以察觉的疼痛。

　　原来他们已经亲密如斯，能够一起分享一切，包括前女友的骚扰和威胁。

　　「这五年是我陪着他一点点走过来的。」

　　「是我陪着他同甘共苦，我家里不同意，断绝了我的生活费，我就每天陪着他吃泡面。」

　　「为了给他拉投资，我舍下脸皮去求我的叔叔伯伯。杭绮云，你根本就不知道我为了他都做了些什么。」

　　「而你呢，你见他落魄就离开，看他有钱就回来，你不要脸。」

　　她骂完我，气愤地踩着小高跟离开了。

　　我苦笑。

　　我好像总是这样，轻而易举就把事情办砸。

　　望着镜子中苍白无色的自己，真的是蠢透了。

　　五年前，我和辛溪风的感情仿佛走入困境。

　　我们总吵架。

　　因为他回来得晚，因为他忘掉我的生日，却整晚地和邰心宜待在一起。

　　他说是为了工作，是因为她牵线认识的投资方。

　　可是他明明知道，她肯这么上心，是因为她喜欢他，想要靠近他。

　　我要他删掉她的微信，拒绝她的人脉。

　　他不肯。

　　3

　　「绮云，你能不能不要那么幼稚？讨厌一个人就要老死不相往来吗？社会没有那么单纯，我们没有根基没有人脉，我们活在底层，连个机会都没有。你知道我的公司，我的企划书连递出去的机会都没有吗？」

　　「他们甚至连见都不肯见我。」

　　「我去参加招标，可是结束了我才知道，结果早就内定好了。」

　　「我让权势、人脉压死了，出不了头，你知道吗？」

　　他说的这些我听不懂，也听不进去。

　　我只是一味哭泣，「我们现在这样不挺好的吗？」

　　「只要我们在一起就好了呀，不需要太多的钱，也不需要多少地位，这样不幸福吗？你那么有才华，早晚会出人头地的。」

　　他如困兽，来回在房间走。

　　满脸的烦躁和被贫苦压制的愤怒。

　　「琦云，我是一个男人，我有我的梦想和野心，你懂吗？我想成功，我想做个英雄，而不是连买什么菜都要算计一下自己口袋里有多少钱的狗熊，你懂吗？」

　　「我知道你担心的是什么，可是我向你保证，我和她之间清清白白，没有做半点对不起你的事。」

　　「我喜欢的是你，只有你。」

　　「她很清楚我不喜欢她，我明明白白拒绝过她，你知道的，不是吗？」

　　他竭力想安抚我。

　　没错，我知道他清楚明白地拒绝过她，也直截了当地告诉过她，她可以收回所有的引荐。

　　我知道他们的相处虽然频繁，但是只谈工作，为了证明清白，有段时间，他甚至颇为积极地带着我。

　　他毫不避讳在她面前对我的亲昵。

　　在邰心宜若有似无地对他产生肢体接触时，他会毫不犹豫地避开。

　　所以他觉得他很有分寸。

　　但是男生的分寸和女生的分寸是不一样的。

　　所以他理解不了，我为什么那么在意我生日的时候他们在一起陪客户。

　　为什么那么在意，他明明知道她的喜欢却还要使用她的人脉。

　　为什么生气，她无意落在他口袋里的口红、发卡等小物件。

　　他不懂，这是女生才明白的挑衅。

　　一个女生在男生明确拒绝感情后依旧如此热情地帮忙，只说明一件事，那就是她对这段感情这个人志在必得。

　　就像他当初那么信誓旦旦地绝不会爱上她，现在还不是在一起了。

　　我第二天上班时才发现他的车停在服装店门口。

　　居然还是之前的宝骏，和他现在的身份实在不符。

　　他没有穿西装。

　　而是一身运动服，看着青春美好，像极了五年前。

　　他皱眉看着我走近，眼睛里透着一股莫名的烦躁，「拿着你的身份证和户口本，跟我走。」

　　「什么？」我没懂。

　　他自嘲笑了一下。

　　「你果然是冲着钱回来的。」

　　「不是叫我娶你吗？」

　　「我答应了。」

　　他咬着牙根说道，眼底的神情却冷冷的，带着怨怒，完全不像那么回事。

　　「那邰心宜——」我怔住，茫然地抬脸看他。

　　他依旧十分冷漠，「那是我的事，用不着你管。」

　　「去不去？」

　　他的嘲讽在我的沉默里变了滋味。

　　他慢慢变了脸色，「所以你果然从来没想过和我结婚对不对？」

　　「提出那样的选择，只是为了铺垫一下，好更顺利地要钱？」

　　他咬着后槽牙，一字一句问道。

　　低沉的声音落在我心里却是一记又一记重锤。

　　「我——」

　　心里有一种不可抑制的念头在疯狂增长。

　　把所有的一切都告诉他，把五年前和现在都告诉他，再给彼此最后一个机会。

　　4

　　我下意识抓住他的手，语句艰涩，「我想和你结婚的，真的。一直都想，五年前想，现在更想。」

　　他难以察觉地颤抖了一下。

　　却没有任何犹豫地反握回来。

　　给了我更多开口的勇气，「其实五年前，我——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