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走到我面前，尖尖的指甲挑起我下巴，「夏妍，我的好闺蜜，是不是人的命中注定？」

　　「有的人出生就在罗马，有的人生来就是牛马！」

　　「不过我还是谢谢你，这把耗时5年的游戏你帮我赚了一千万。」

　　「钱不多，但我真的好高兴！」

　　「你不会真的以为咱俩好闺蜜，我和你一样是穷逼吧？」

　　「搞笑！我们是实在找不到好玩刺激的，所以才从贵族学校转到普通大学玩个游戏。」

　　「我们每人选个目标，看谁玩到最后，看谁把角色玩废！」

　　「你很幸运被我选中，小镇金凤凰在我手里变土鸡，不，是死鸡！」

　　尖锐的指甲划过我脸颊，一阵刺痛，脸上留下长长的血痕。

　　我捂着脸狼狈地倒在地毯上，不甘心，又爬过去抱着她脚求借钱。

　　「滚！回你的贫民窟等死吧！」

　　她踢开我，挥手叫保安。

　　那晚，我妈走了。

　　临死她拉着我的手，似乎有太多的话想说，可最后只是重重一叹。

　　我曾是她的骄傲，却在短短4年，毁了自己，毁了父母，毁了这个家。

　　火葬我妈后，我抱着塑料袋包着的骨灰睡在公园里。

　　正是流感流行季，懊悔、屈辱、病毒攻击下，我在公园长椅上再没起来。

　　……

　　如今，手心的刺痛告诉我，命运的齿轮重新转动。

　　这一世：命由我作，福自己求。

　　曼丽看看我地上破旧的编织袋，羞涩地笑了：

　　「我和你一样，也有这样的袋子，但我怕被嘲笑不敢带来。」

　　「现在好了，我们不会看不起对方，平等做朋友，对吧？」

　　「虽然，是一对穷朋友！」

　　说着她捂嘴笑，期待看着我。

　　我看着她，上一世我根本看不出她天使面孔下隐藏的恶魔心思。

　　「好呀！」

　　半晌，我淡淡回应。

　　曼丽，游戏重开，咱们慢慢玩！

　　3

　　我们上下床、同桌，形影不离。

　　她上课认真听，笔记记得很全，和同学相处友好，总是很友善。

　　在我看来，她不过是一时作秀。

　　她开始编撰她的故事：

　　贫穷的家庭，赌鬼+酒鬼+家暴的父亲，软弱+患病+重男轻女的妈妈，聪敏+坚韧+善良的她，讲到动情处，她甚至感动了自己，眼泪汪汪。

　　「夏妍，为什么吃喝玩乐的是别人，受苦受难的总是我们？」

　　嗯，请继续你的表演。

　　上一世我真信了她，认定我们是苦难姐妹花，还替她出头拍裸照还高利贷，透支自己的信用满足她的花天酒地。

　　蠢呀，她随便的一个包包就够我爸妈奋斗一辈子，我居然替她还钱。

　　曼丽泪光莹莹继续给我洗脑：

　　「什么人什么命，都是天注定……」

　　「可不是嘛，」我立刻打断她，顺着她话，「有的人出生就在罗马，有的人生来就是牛马！」

　　「拼？没用！」

　　呃……

　　她瞪大眼。

　　大概没料到我这么快认命，她有点浪费感情铺垫。

　　是的，上一世她情绪饱满铺垫很久，我还和她辩论灌鸡汤：

　　「你看看我带的《了凡四训》，我老师说了：命由我作，福自己求。」

　　「读书可以改变命运，我们一起加油！」

　　「曼丽，我们一起努力，改变我们自己的人生，改变我们爱的人的生活！」

　　别费劲儿了，大家都省省吧。

　　假装，我的心理防线一攻就破，假装，我就是不求上进自甘堕落。

　　跳过她带着一顿饭花10块的我去贵族学校门口，看她的小伙伴花1000吃牛排的戏份；

　　跳过她假装不小心说出交换生早已内定的消息，刺激苦啃书本的我的戏份；

　　跳过我人生观崩塌，怀疑人生，她开始劝我逃课、泡吧、打耳洞、涉黄涉毒的戏份。

　　她想享受我一步步走进她圈套的感觉，我按照她的设定，一步步走向深渊。

　　可如今，我想速战速决。

　　「啪！」我合上书本，「对！别做无用功，反正都是老天注定的。」

　　「走，我知道新开一家酒吧，今晚龙哥龙嫂请客！」

　　「啊！啊！啊？……」

　　曼丽，跟上节奏，别出戏！

　　4

　　三流就把迷离炫目的灯光，震耳欲聋的音乐，五颜六色的劣质酒水，大花臂的混混们。

　　曼丽缩在卡座一角，傻了。

　　她根本来不及叫保镖，来不及清场，更来不及呼她的贵族小伙伴群演。

　　英伦范儿千金大小姐吓坏了。

　　「曼丽，干了！别磨叽！」

　　上一世我胃出血换来的酒量，对付这些兑了水的假酒，绰绰有余，仰头吹半瓶。

　　旁边的混混们吹口哨叫好，曼丽捂着耳朵发抖。

　　我一把拉起曼丽，推到光着上身左青龙右白虎的壮汉和一个妖艳女人面前：

　　「龙哥龙嫂，这是我好闺蜜曼丽，都是苦出身，以后多关照。」

　　「快，叫人！」我大力一拍曼丽肩膀，她险些坐地上。

　　龙嫂递过来一大杯酒，「干了，以后就是自己人。」说着朝曼丽吐口烟。

　　曼丽厌恶地扭过头，挥散脸前的烟雾，捂着口鼻干咳，鄙夷地看着龙嫂。

　　是了，在她眼里，我们都是贫民窟的穷鬼恶棍，比不得他们那些上层精英。

　　龙嫂眯着眼吸口烟，徐徐吐过去，「几个意思？」

　　旁边小弟们默默围过来。

　　我识相地起身，「龙嫂，酒不够，我去拿！」赶紧挤出包围圈。

　　听到人墙里一记耳光响亮，「装什么清纯？在老娘面前立牌坊？」

　　接着听见曼丽颤抖的哭腔，「野蛮人！你们这些穷鬼！贱/人！呜呜……」

　　应该是被龙嫂灌酒。

　　曼丽被呛到，一边吞咽一边叫嚷，「呜呜，放开，你们知道我是……保镖……」

　　「哟！还保镖？你吓死我们了！」众人哄笑。

　　「果然酒壮熊人胆，一杯就吹，再来，看她吹自己是富豪千金！」

　　吨吨吨……

　　「龙嫂，我错了……别灌我了……我自己喝！」

　　「这还差不多！兄弟们都过来，跟新来的老幺喝一杯！」

　　兄弟们不多，20多个吧？

　　我慢慢悠悠和吧台小妹调酒，等端着托盘回来，刚好曼丽和最后一个兄弟干了。

　　酒杯一松，她整个人瘫在沙发上人事不省。

　　众人对视，跟着龙哥龙嫂散去。

　　龙嫂讲究人，喝酒归喝酒，没人对曼丽撕扯，她衣服整整齐齐。

　　但整个人嘴歪眼斜，一摊烂泥。

　　我揉揉脸，藏起快意，假意急切冲过去。

　　「曼丽，醒醒，怎么喝这么多？」论演技，我不输曼丽。

　　曼丽缓缓睁开眼，眼圈一红，眼泪哗哗地，「那个女人……」

　　我故作不解，「龙嫂？她人很好，一直特别照顾我们这些穷孩子！」

　　然后一脸悔恨，「都是我不好，我不去跑腿拿酒，就能替你挡酒！」

　　我狠狠一抹眼泪，「不行，我一定替你出气，咱们报警！……」

　　「不要！」曼丽惊恐地扯住我。

　　「不行，一定要报警，他们欺负你，我忍不了！」我入戏太深。

　　报警？开什么玩笑！

　　不说她真千金的身份暴露，她爸的小老婆早巴不得她身败名裂自己女儿上位，她妈的公司正F轮投资关键时候，知道她出幺蛾子负面，非打断她腿不可，还有那些世家哥哥弟弟，知道她醉倒在三流酒吧，早把她想脏了。

　　所以，她只能打碎牙往肚里吞：「我们这样的穷人，有理也没人信，报警反而遭报复！」

　　「对呀，还是你想得周到。」

　　我由衷点头，「以后决不能来酒吧，太乱！这次被灌酒，下次说不定……」

　　「不会的，」曼丽咬牙强撑，她怕我就此停止堕落的步伐，她的功夫岂不白费？

　　「酒吧也分地方，再说，今天也是我没眼力，应该机灵点。」

　　「可是……」我担忧状。

　　「没事的，酒吧挺好玩的，下次我们可以穿漂亮点，打耳洞，画龙嫂那样的浓妆，让帅哥请客，大不了让他们摸两把，又不掉肉……」

　　说着，她若无其事起身，故作从容又喝了半杯，压着酒嗝向邻桌混混抛媚眼，故意解开领口。

　　邻桌也是龙哥的人，轻蔑看她一眼，「美女，一晚上几百？」

　　曼丽假装没听见，和我显摆，「看，随便勾勾指头，男人服服帖帖，你迈出那一步，什么都会有的。」

　　角落里，一双阴郁的眼睛一直盯着她。

　　我假装什么都不知道，仰头干掉自己调的果汁。

　　5

　　扶曼丽回宿舍，她一头扎倒再起不来，这时候就算把她从5楼扔出去，她也毫无感觉。

　　我毫无波澜看她一眼，冷哼一声拿书本去图书馆通宵。

　　图书馆安静温暖，处处书香，只听到沙沙笔声哗哗翻书声。

　　历经一世波折，感觉图书馆才是我安放灵魂的地方。

　　再次打开《了凡四训》，又看到老师的笔迹：命由我作，福自己求。

　　前两天我打电话给爸妈，叮嘱他们注意身体，按时体检，有不舒服的地方早看医生。

　　这一世，我要好好活，我爱的人更要好好活。

　　估摸曼丽该醒了，我先一步回宿舍放好书本，躺床上假寐。

　　听到曼丽哼唧着爬起来喝水，我也假装伸着懒腰刚刚转醒。

　　「真喝大了，今儿周几？没课吧？」

　　猛地听到她呛水，「今天周六？！」飞速抓起手机看日子。

　　「还好还好，没课休息。」我懒洋洋又躺下，「一会儿去哪玩？」

　　余光看见曼丽慌慌张张洗漱，「我有事，得回家！」

　　来不及洗澡，一身宿醉的臭味，胡乱抓一把头发冲出宿舍。

　　我呵呵一笑，起来把笔记都补上。

　　曼丽今天会很忙，没空监视我。

　　今天是曼家大日子，关系到所有人的财路。

　　曼家是真的有钱，主要产业在欧洲。曼丽爸妈在国内就是小儿科，大把财富在英国，多少人盯着这泼天的福贵。

　　但这富贵全在一个老太太手里，曼丽奶奶。

　　今天是奶奶回国的第一次家宴，亲疏远近，亲生的私生的，都露面。

　　说是吃顿便饭，实际上是老太太相面，就看这泼天的福贵能砸谁头上。

　　6

　　为这顿家宴，曼家人个个使出十八般武艺。

　　就拿曼丽妈来说，着装、举止、言谈，精细到一根发丝都不能乱，力求入了老太太的眼。

　　可如今，曼丽顶着干枯蓬乱的头发，每个毛孔都透着酒臭，张嘴酒气熏天，皱皱巴巴的衣服散发着劣质烟草味……

　　难怪被拦在宴会厅门外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