「外公不要!」

  儿子吓得声音都变了。

  「爸不要!」

  我发疯一样用身体护住了儿子。

  「正月剃头死舅舅那是封建迷信!弟弟死了我也很难过,但你们不能这么不讲理啊?」

  「再说昨天为什么给孩子剪发你们难道不清楚吗?」

  虽然我知道「正月剃头死舅舅」是谣传。

  因为这本来是清朝时人们不想剃发,思念明朝,不剃头「思旧」的意思。

  以讹传讹成了「死舅」。

  但之前为了不招惹忌讳,我从没有给儿子在正月里理过发。

  都是过春节前理一次。

  过了正月,到了农历二月二再理一次的。

  「二月二、龙抬头」也是一个好寓意。

  可是昨天在娘家吃饭,弟弟非得带儿子出去放烟花。

  弟弟这人做事不靠谱,也不会带孩子。

  出去玩了半小时,儿子就哭着回来了。

  原来弟弟放烟花,把儿子的头发都给燎到了一缕。

  我又气、又心疼。

  幸亏只是烧了头发,要是伤到眼睛怎么办?

  我训斥了弟弟,爸妈还骂我矫情,说又没出什么大事,不用大惊小怪的。

  因为儿子头发被烧了一缕实在是太难看了,我就用剪刀帮儿子简单修饰了一下。

  当时家里人也都没说什么。

  结果弟弟昨晚就死了,于是儿子剪发这事就成了罪魁祸首!

  我冤啊!

  2

  我努力解释弟弟的死亡与剪发无关。

  「人在哪死的?送没送医院?医生怎么说!」

  「杨大夫都说了你弟弟身体没问题,是暴死的!你还有什么脸辩解?你这个害人精!」

  我妈还要上来挠我。

  爸妈和弟弟都住在乡下,杨医生是镇卫生院的大夫。

  父母根本不听我的解释,不过之前一直在后面哭哭啼啼的弟媳却上来出声了。

  「别打了,外甥小不懂事,大姑姐也不是成心的,这是意外。」

  弟媳这么通情达理,我倒是意外了。

  在我印象中,这个与弟弟结婚不到一年的弟媳,就是一个刁蛮刻薄,又贪婪势利的女人。

  生活作风还不好,当姑娘时就有不少的桃色新闻、流言蜚语。

  所以弟弟当初和她结婚我是反对的。

  可弟弟却对她很着迷,哭着闹着非她不娶。

  父母只能同意这桩婚事。

  婚后弟媳和弟弟和父母住在一起。

  两个人都不工作,窝在家里面一个玩游戏,一个刷剧,一门心思啃老。

  好吃懒做,油瓶子倒了都不扶一下。

  后来弟媳怀孕了,更是被父母当成了姑奶奶一样伺候。

  说弟媳什么都不用做,只要生一个大胖孙子就是家里的有功之臣!

  虽然我对弟媳不喜欢,但现在她死了老公,我自然要把过去的恩怨先放在一边。

  「弟媳,出了这样的事谁都不想的,你节哀顺变。有什么要帮忙的你就和我说,有什么困难我也——」

  我正在努力表达善意。

  也体谅父母失去儿子的痛苦,不计较他们的胡闹。

  就听弟媳打断了我的话:「大姑姐,俗话说杀人偿命,欠债还钱!」

  「你儿子把我老公克死了,按理来说应该他偿命的!」

  「但我这人心肠好,我没那么狠毒。所以大姑姐你也不用让你儿子偿命了,你们就赔钱吧!」

  「一口价100万!这就是我们孤儿寡母以后的生活费!」

  「这不是帮忙,我不用你帮,这是你的赔偿!你欠我的!」

  原来弟媳上门哭诉是假,狮子大开口勒索才是真的!

  她话音未落,我妈又出声了。

  「还有你们这套城里的房子也让出来给你弟媳!以后我大孙子就在这里出生上学!」

  我这套房子是学区房,价值200多万。

  但这还不是他们的全部要求。

  我爸又说:「你弟媳肚子里的孩子出生后,所有的奶粉尿布花销,包括上幼儿园,上小学、中学、大学,最后娶媳妇的事情都由你负责!这是你的赎罪!」

  这是让我倾家荡产啊!

  我怎么能答应?

  我捋了捋有些杂乱的头发:「弟弟死了,我这个当姐的于情于理都要表示!他的丧事我出3万帮着操办,以后弟媳和孩子有困难我也不会袖手旁观,能帮的我一定尽力!」

  「但这些只是人情,不是义务!更不是什么赎罪!」

  「我谁的也不欠!」

  「我不能接受你们那些过分的要求!」

  「退一万步说,就是我答应了,我老公也不能答应!这是我们夫妻的共同财产!他现在出差,我不能一个人就把家给卖了!」

  我老公很忙,经常出差,今年过年也不在家里面。

  听我拒绝勒索,弟媳就开始撒泼。

  「哎呀!老公你死得太冤枉啊!人家不负责啊!我们孤儿寡母被人欺负啊!」

  「我也不活了啊!」

  「这遗腹子我也不生了!生出来也是被人鄙视!打了吧!」

  弟媳一边撒泼,还一边用手捶自己的肚子。

  我妈慌了,扑过去半跪着劝:「别打!别打!儿子已经没了,我不能再没了大孙子啊!」

  我爸咬牙切齿又要过来要打我。

  为了保护自己和孩子的人身安全,我直接报警了。

  3

  警局里面,我妈又哭又闹,希望警察主持公道。

  说要审判我儿子。

  说我们一家都是杀人凶手。

  还说要去法院起诉我,让法院判我倾家荡产地赔偿。

  警察自然不会纵容这种胡闹,严厉警告我父母不要再闹事。

  以后再动手打砸,那就要被治安拘留了。

  也告诉他们趁早死了去法院闹的心思,法官又不是吃饱了撑的,不会受理这种烂事的。

  但父母和弟媳不死心,他们见敲诈不成,就开始搞舆论攻势了。

  从大年初三晚上开始,我妈就在小区门口拉起了白底黑字的横幅。

  好几条呢!

  「正月剃头害死舅舅,狠毒女儿天理不容!」

  「白眼狼害死我儿子,孤苦伶仃无人养老!」

  「遗腹子没出生就死了父亲,杀人凶手必须负责到底!」

  横幅是弟媳找广告公司的人加急印的,特别醒目。

  只要有人经过,我妈就声泪俱下,控诉我的恶行!

  这给我的生活带来了极大的困扰。

  我出名了!

  走在小区里都被人指指点点。

  舆论分为三派。

  一派以一些上年纪的老人为主。

  都很同情我妈的遭遇,指责我的不孝。

  「这丫头真是太狠毒了!正月能剃头吗?这舅舅就是被剃头的外甥给生生咒死的!」

  「杀人偿命啊!」

  「必须赔钱!让他倾家荡产!」

  「让那小崽子披麻戴孝!」

  「孩子没出生就没了爹可怜啊!」

  也有支持我的。

  「都21世纪了还这么迷信?这不是扯淡么!」

  「我从小到大都不喜欢我舅舅,他一见就训我!所以我每年都剃头,但我舅舅却越活越精神,我找谁说理去?」

  「如果舅舅真是外甥剃头害死的,那外甥可以去植发啊?舅舅不就复活了?」

  第三种态度则是纯看戏,兴致勃勃地围观。

  都说今年春节档虽然好电影不少。

  但不论是贾玲还是沈腾,都没有我家的事这么有喜剧效果。

  这么一闹就到了正月初九,我上班了,同事们知道了都来安慰。

  我能忍受舆论的抨击,可是我儿子忍不了。

  他第一天上幼儿园,晚上回来就哭了。

  「妈妈,同学们都说我害死了舅舅,说我不该剃头。」

  「呜呜呜!」

  「舅舅真是我害死的吗?」

  「他们说我是杀人凶手,都不和我玩了。」

  儿子哭,我也哭了。

  这个问题必须解决了!

  我把儿子放在了同事家,晚上开车回了老家。

  要和父母弟媳好好谈谈。

  他们这么闹就是想要钱。

  我已经做了破财免灾的心理准备。

  倾家荡产我是不能接受的。

  看来要经过一番讨价还价了。

  按照我们农村的规矩,人死了要尽快入土为安的。

  但弟弟的尸体还在镇医院的太平间里面停着,弟媳坚持不肯火化下葬。

  这就是逼我父母继续和我闹呢!

  我到村里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九点多了。

  我不想开车进村惹人注意,因为老家支持我妈的人更多。

  我把车停在了村口。

  前几天刚刚下了雪,我在雪里深一脚、浅一脚地走。

  忽然听到了前面传来了女人哼唱的小曲。

  「妹妹送我的郎啊,送到了大门外。」

  「问一声情我的郎哥你暂还回来呀啊。」

  「回来与不回来给小妹我捎个信儿。」

  「免得小妹我朝天每日挂在心怀啊。」

  唱这思春小曲的,居然就是刚刚死了老公的弟媳!

  借着月光和地上的积雪,我清清楚楚看到弟媳脸上都是春意和荡漾!

  我弟弟的死有问题!

  不会是弟媳为了情郎,而让弟弟做了冤死的武大郎吧?

  我大喊一声:「弟媳,我弟弟到底是怎么死的!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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