「世界如此美妙,而我却如此暴躁,这样不好,不好。」
「心静则身安,万物静观皆自得……」
什么晦涩难懂的东西。
我深吸一口气,改背别的。
「不能因为觉得杀人好玩就随便砍人,这样不道德。」
「不能因为喜欢鲜血的味道就随便给小动物开膛破肚,实在不行,可以买点鸭血猪血煮火锅……」
默念几遍,躁动激动的心终于稍稍安抚下来。
我摊着手,露出一个标准微笑:「老东西,检查完了,找到那个叫什么路由器的东西了吗?」
房子不大,老太太很快转了一圈。
扭头看我的时候,像是见了鬼。
「你贴我这么近干什么?」
说着就拄着拐杖往外走,嘴里嘟嘟囔囔,「没安路由器?现在还有没有无线网的?」
「哼,那看来是不经常在家用不到,长成这样,还不知道是干什么的。」
我微笑险些把持不住,恰巧这时胡医生的电话打来。
胡医生是我主治医生。
有权利一声令下,把我再次送到那个动不动就关小黑屋的地方。
我望着老太太雄赳赳离开的背影。
叹了声:「好可惜啊,这么老的血,还没试过是什么滋味。」
2
再次见邻居老太的时候,她正拿着拐杖弯着腰,走一步颤三颤地来到一辆电动车旁。
然后一脸镇定自若,气沉丹田,就把电动车推倒了。
电动车含冤倒地,后视镜还撞断飞出去,吱哇乱叫地报警。
老太太年纪挺大耳朵还挺好使,嫌人家电动车喊冤声太大,又拿起拐杖举过头顶,哐哐猛砸起来。
啧,这不得章法的样子。
像极了我第一次砍人。
我是个念旧的人,赶紧目不斜视往新租的房子赶。
我怕晚了,那种让人怀念的感觉,会让我尘封的心重新悸动起来。
这时一个妇女冲出来,正好与我擦肩而过。
「哎哟,王老太太,你又干什么!
「这电动车好好停着,哪里碍你的眼了!」
一个妇女拿着头盔往楼下赶,正巧看到老太太给她电动车分尸,拍着手大叫起来。
不过叫得十分憋屈又无奈就是了。
「什么叫好好停着,把它停这碍我老太太的路了!
「我看你是故意给我找不自在,看我年纪大好欺负!
「我告诉你,我今年八十了,我就算把你车子砸了你也没办法,不然你叫警察来啊叫警察来啊!」
确实没办法,像她这个年纪的人,帽子叔叔来了顶多口头批评几句,让老太太把车钱赔了。
老太太不赔钱,最多拘留。
但又是因为她这年纪,没人能轻易把她关进去。
所以妇女唯一能做的,就是把这口气咽下去,自认倒霉。
不过显然妇女咽下这口气,也快咽气了。
「我这是造的什么孽啊!老公死了,女儿住院,我赶去上夜班还被老太太砸了车。
「我干脆不活了!」
老太太叉着腰:「那你死啊那你死啊,我看你也死在我的前头!死绝户,新寡妇,呸!」
然后说着,在妇女去检查电动车状况的时候,眼疾手快把拐杖一横。
老太太把妇女绊倒,然后摇头晃脑路过我。
还狠瞪我一眼。
「有些人啊,年轻能怎么样,腿脚还不是比不上我这个半截脖子埋土里的。」
妇女扎进绿化带,痛呼了一声,就不动了。
我捂住鼻子,赶紧进了单元门。
2
「那妇女还是个性情中人。」
我打着电话跟我主治医生汇报今日所作所为的时候,如是说。
谁知那医生苦口婆心:「换个称呼,现在谁还这么叫。」
我摸摸鼻子,有些委屈:「在里面待太久了嘛,我刚进去时外边都是这么叫的。」
主治医生:「……」
挂了电话,我从楼梯间出来,那老太太正一脸没事人,昂着头从电梯里出来。
好家伙,邻居!
怪不得一梯两户南北通透的好房子租金这么便宜。
我心脏扑通通的。
肯定是刚才爬楼梯太累了。
不知为什么,我自小精力足。
今天在外面溜了一圈,还是觉得一身用不完的牛劲。
这才爬了二十层楼梯消耗消耗。
不然有多余的精力,我就爱干些费力气的活。
明明我身材娇小,该当柔柔弱弱小白花的。
想到这里,我更委屈了。
我掏出钥匙正要开门,后背突然被棍子抽了一下。
嗯?
「你要死啊,见到老人不知道问好吗?谁家姑娘这么没教养,尊老爱幼知不知道!」
这是什么新奇说法,我转过身,露出一个练习好的无害微笑:「不知道呢亲亲。」
老太太一噎:「你家长呢,叫你家长出来!我要好好跟他们说道说道,怎么养的女儿,一点人事不懂!」
我有些羞涩:「谢谢你啊老不死的,我今年三十岁啦,就是长得年轻。不过你叫我小姑娘,我会开心的。」
这老太太战斗力不行啊,怎么这就「嘎」了声,快抽过去。
她顺了好几口气,刚要开口。
我抢先说:「咦~什么味儿啊,这就是半截身子入土的味道吗?好臭哦。」
在她气得喘不上气时,我又说,「哦,好像是口臭呢,真是个脏兮兮的老太太。
「你父母呢,在哪里,叫他们出来,我倒是想问问,他们怎么养出这么不讲卫生的老闺女。」
老太太那一瞬间,身子都硬了,直挺挺往我门前倒。
倒就算了,还来抓我,我赶紧一个闪身。
这人怎么还碰瓷呢?
幸亏有监控,不然说不清了。
有监控?
哎,没劲。
我举起双手,甩着小腿:「碰瓷啦碰瓷啦,好可怕。」
然后在像个老母鸡似的扑腾着翅膀,努力站稳的老太太面前拍上了门。
进屋后我倒了杯水,听外面一道摔门声,按开可视门铃。
嚯,腿脚挺麻利,一会儿工夫就回屋了。
躺在沙发上,我百无聊赖。
主治医生给我发来一个《网络流行语大全》的文件包。
要我恶补一下知识,跟上时代潮流。
我嘶了口气,怎么住院出院都有这么多要背的。
要不我还是再砍个人吧,这样就能回去了。
也不用背新的东西。
但看到主治医生那花白稀疏的几根毛发,我想了想,还是别折腾老人家。
老人家在我出院当天就忍辱换上了这张头像。
我都有点不忍心了。
我真是个好人。
3
我这厢正听着陶冶情操的纯音乐,手里捧着手机看主治医生给我发来的文档。
房门突然被砸响了。
我把满屏有话不好好说,非得用一些弯弯勾勾字母代替的文档划出去,又调出珍藏的《如何好好爱这个世界》,读了几遍标红语句。
「好的,有话好好说。」
「外面有监控。」
「胡医生……秃头,胡医生……秃头。」
「好的好的,记住了。」
我站起身,忘把手里东西放下就开了门。
门外果真是那个跟随老太太久经沙场的拐杖。
其实时间很短,但我思绪很快。
我想,如果拐杖先落我脸上,我再打她,算不算互殴。
可惜我反应太快,竟下意识躲了过去。
我耸耸肩,问老太太来干吗。
她警惕地看了眼我手中的水果刀。
我有些抱歉地说:「刚才在削水果。
「你不觉得一边啃苹果,一边跷着腿倒在沙发上听纯音乐是种享受吗?」
「哦,不好意思,我忘记你牙没了,啃不了苹果。」
老太太差点被我整不会了,连来找我干什么都忘了。
我的锅,我一手举起,眼睛盯着她,弯腰把水果刀放地下,还用脚往后用力一踢。
动作像极了警匪剧里的经典桥段。
老太太嘴唇更哆嗦了。
这不纯纯误会吗?
我眼角往上斜了斜,拉着她的胳膊,热情道:「老不死的,你看你,来就来,也不带东西,多没礼貌啊。
「来来来,快进来。」
她忙往后退:「不不不……」
我这么热情,她怎么能拒绝呢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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