3

　　其实本来要瞎的不是我，是沈星怀。

　　他只是一场恋爱游戏里的男配，本应在被女主狠心利用后就身患癌症，双眼失明至死。

　　而我意外穿进游戏里，与他相恋，并完成了对他的救赎。

　　甚至在最后得知了他的结局时，与系统做了个交易。

　　我实在不忍心，看到我爱的少年好不容易得到了爱，满心欢喜地期待新生活时，却要就此失去光明，失去生命。

　　如此热爱绘画的沈星怀，怎能接受自己眼盲身死的命运？

　　所以我向系统提出，我要改变他悲惨的命运。

　　我要他活下来。

　　系统答应了。

　　可强行改变他人命运的代价就是，我替他承受这一切。

　　他的癌症与失明都如数转移给了我。

　　不过幸运的是，我只需要挨过五年。

　　坚持过这五年，系统就会让我恢复健康，奖励我在游戏里和沈星怀白头到老。

　　当时的我一口答应，天真地以为有了沈星怀的陪伴，五年算什么。

　　于是命运的齿轮在那时转动，我与沈星怀的命运轨迹，在相交后发生了变化。

　　本应病死的他，因为我的交换，奇迹般地活了下来。

　　他拥有了最旺盛的生命力，全身心地投入到绘画事业中，描绘着他璀璨的前程。

　　而我却就此陷入黑暗，失去了珍贵的光明。

　　身体也因体内的癌症，日复一日地疼痛。

　　数不清的日夜里，我疼得死去活来，连嘴里咬着的毛巾都生生被我咬破了洞。

　　而能让我如此坚持下来的，不过是我对沈星怀的爱，以及对我们未来生活的期冀。

　　今年是第五年，本来熬过今年，我就能彻底恢复健康，也有机会和他白头偕老。

　　可如今他的偷欢样子，他对我厌倦的语气，让我对我的坚持产生了怀疑。

　　他让我觉得我好像是个傻子，做了一件大傻事。

　　我听着房内沈星怀的低吼以及江柔的呻吟，一股苦涩与愤怒涌上心头。

　　终于，我拿起手边的玻璃杯，狠狠地摔在地上。

　　啪的一声，清脆的炸响声从地上迸开，惊到了房内的沈星怀，也坏了他们的好事。

　　房内立刻没了声音，接着就是窸窸窣窣的穿衣声。

　　沈星怀气冲冲地开了门，带起一阵风，吹凉了我的心。

　　「顾初微，你一个瞎子，就别乱动了好不好！

　　你就知道折腾我是吧？！」

　　3

　　我错愕在原地，泪水在眼眶里不断打转。

　　一瞬间，我甚至想召回系统，立马中止这荒唐的交易。

　　没有人知道，系统还保留了我最后一次后悔的机会。

　　只要我后悔了，就可以随时召回系统，停止这场荒唐的交易，让一切回到原本的轨道上。

　　我会恢复生命健康，而沈星怀则会走向他命定的死亡。

　　所以，他的命运，全在我一念之间。

　　可是我并没有，我只是握紧了拳头，眼泪颤抖着滑落。

　　意识到说错话的沈星怀，立马蹲了下来，颤抖着轻轻摸了摸我的脸。

　　「初微，对不起，我不是这个意思。

　　我只是……」

　　不知如何找补的沈星怀，干脆叹了一口气，转身安抚了江柔，将她送走。

　　然后，房子里又回到了只有我和他的局面。

　　他默默地将地上的玻璃渣悉数打扫干净，又温柔地拉起我的手，看看我有没有受伤。

　　他轻轻地朝我的手掌心吹了吹气，就像以前哄我那样。

　　因为我怕痒，这样我就会笑。

　　我就不会再生气。

　　恍惚间，我想起了刚结婚的我们。

　　那时交易刚刚开始，我的身体才开始出现问题。

　　沈星怀很是心疼我，跪在我身边默默流着泪。

　　他将我照顾得无微不至，事事亲力亲为。

　　大到准时陪我去医院复查，小到一杯水的温度他都要关注。

　　我还记得，那年冬夜，他跑去山顶的寺庙。

　　跪了整整一夜，替我求了个平安符。

　　只希望我能好起来。

　　这些都是沈星怀爱我的碎片，可这些碎片，无论如何也构不成眼前的沈星怀。

　　他变了。

　　短短五年，危卧病榻，就将他的耐心与爱意悉数耗尽。

　　无止境的病痛与呻吟让他心烦。

　　枯草般颓败的我让他不再欢喜。

　　我想喝水，他装作没听见。

　　玻璃碎片扎进了我的脚里。

　　我想吃饭，他让我个瞎子自己去做。

　　火焰灼伤了我的手指。

　　我摔倒了，他让我自己爬起来。

　　膝盖处满是淤青。

　　……失望，无尽的失望淹没了我，却又很快被我压了下去。

　　沈星怀不知道，我迟迟无法下定决心召回系统换回命运，是因为我怀孕了。

　　是的，在这要死不活的命运关键节点，我居然怀孕了。

　　4

　　我从小就没有爸爸，对父爱格外的期盼。

　　所以当我知道我怀孕后，我无法下定决心，让我的孩子一出生就没有爸爸。

　　而这个孩子，也阴差阳错间成了沈星怀最后的护身符。

　　只要孩子在一天，我就会犹豫一天。

　　可很快，沈星怀连这个最后的护身符也弄丢了。

　　这天我起床，感到身体有些不舒服，想让沈星怀陪我去医院看看。

　　他沉默了，没有第一时间回应我。

　　他不再是以前那个视我如命的沈星怀了。

　　就在他犹豫的时候，江柔给他打了一通电话。

　　挂完电话，他火急火燎地就出了门。

　　「初微，改天吧，你的复查什么时候都能做，现在我有很重要的事情。」

　　我只得一个人摸索着去了医院。

　　医院里人潮汹涌，我很无助地站在人群中央，像个走丢的孩子。

　　好不容易在志愿者的带领下做完了检查，被告知宝宝没问题，不舒服只是妊娠反应。

　　我才稍稍松了口气。

　　可正当我愣神时，一个志愿者忽然拿走我的报告，拽着我就要往外走。

　　她的步伐很快，带着风，我跟着她气喘吁吁。

　　可她完全不理会我想走慢点的请求，只一个劲地帮我往人少的地方带。

　　我才发觉了不对劲，兀自停下了脚步，冷冷地问。

　　「你到底是谁？」

　　「是我，江柔。

　　顾初微，你居然怀孕了！」

　　「怎么，我作为沈星怀的合法妻子，不能怀孕吗？」

　　我看不见她的脸色，但我能想象的到一定很难看。

　　她冷冷笑了笑，半晌戏谑地说。

　　「没事，想不到吧，我也怀孕了。

　　我一通电话打给星怀，他就马不停蹄地来陪我了。

　　现在呀，他正替我在药房拿药呢。

　　反而是你，怎么沦落得这么可怜兮兮，怀个孕也一个人呢。」

　　原来早上沈星怀如此火急火燎地出门，是因为她。

　　「哦，恭喜你，可惜你肚子里的是私生子，永远也上不得台面。」

　　我能感受到她在我一旁气急败坏的模样，她的喘息声越来越重。

　　最后，她附在我耳边，一字一句地说，

　　「谁是私生子，现在还说不定呢，等我上位了，你就等着和那个野种滚吧。」

　　她的气息扑在我的脸上，我能清楚地感受到她站的方位。

　　下一秒，一个响亮的巴掌扇在了江柔的脸上。

　　作为盲人，听力是我的强项，听声辨位，足以让我精准地将这个巴掌甩在她脸上。

　　「你！」

　　下一秒，她不知怎的就顺势跌落在地上，捂着肚子嗷嗷叫。

　　然后，一阵大力忽然狠狠地袭向我。

　　我一时不防，整个人重心向后倒，而我背后，是楼梯。

　　耳边，是沈星怀恶意满满的嗓音，

　　「顾初微，你疯了！

　　她还怀着孕！

　　你这个瞎子，我受够了，你能不能从我的生活里消失啊！」

　　好疼……

　　我从楼梯上滚了下来，身下一片热流。

　　「初微……」

　　「你怀孕了？」

　　沈星怀颤抖着喊我的名字。

　　可我已经无力回答他了。

　　对啊，怀了，但现在被你亲手弄没了。

　　沈星怀，你亲手杀掉了自己最后的护身符。

　　我闭上眼睛，心中默念，我后悔了，我要中止这场交易。

　　系统，准时出现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