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跪在宽敞的宫道上,周遭人来人往,兴致勃勃的看着我满身狼狈。
我不觉得丢人,因为自尊这种东西,这些年早就被赵江寒一下一下踩没了。
但看见这个地方,难免会让人心酸,因为曾经,我很喜欢很喜欢这里。
那是我和赵江寒刚认识没多久的时候,他还不能随意出宫,我就算可以进宫,也不能去皇子住的地方。
后来我听人说,他喜欢在宫道上散步,就来蹲守,摸准了时辰,每次他一来,我也来。
但我怕心思太明显,把他吓跑,所以回回都找个理由,要么是找坠子,要么是找帕子,要么是找镯子。
他也帮我找,但我们从来都没有找到过丢了的东西。
我进宫的时间越来越长,我爹很快就察觉到了不对,觉得我看上了皇子,火急火燎的进宫要请旨给我赐婚。
我听到消息追进皇宫,好说歹说才把他劝回去。
我爹有时候真的像个棒槌,他问都没问我,就笃定我看上了太子,可我连太子长什么样都不知道。
那天天快黑了,我才去宫道。
以前这个时辰赵江寒早就回去了,但我不去看一眼不甘心。
后来在我们如胶似漆的日子里,我曾无数次感谢当时的坚持,因为那天,赵江寒还在。
他靠着宫墙在发呆,神情很落寞,像只被丢掉的大狗。
“殿下?”
“……我以为你今天不来了。”
我一下就听出来了,他这是在等我。
我想,他也是喜欢我的。
“殿下,你去我家提亲吧。”
“楚姑娘,你想好了吗?若是提亲,你就是我的了。”
“好。”
言犹在耳,物是人非。
我在腹痛里回神,不自觉弯下了腰,我知道这跪着难捱,只是以为自己能忍的,可却忘了,我还多了个孩子。
肚子,在疼。
我抬手摸了摸小腹,有点想抗旨。
“抓刺客,闲杂人等,立刻出宫!”
禁军呼喊着跑来跑去。
我想,我应该就是闲杂人等。
我撑着地面站了起来,微微松了口气,我运气不好,可我的孩子,仿佛还是有上天庇佑的。
虽然我也不太明白,来了刺客为什么不是封锁宫门,收押待审,而是要把人撵出去。
但是,这刺客来的,真好。
刺杀赵江寒的人,我猜应该是太子的人。
他才是先皇嫡长,江山正统,数不清的人在拥戴他,这一点大概是赵江寒无论如何都比不上的。
哪怕他现在身穿龙袍,高卧龙椅,都有人骂他逆贼。
兴许就是因为这样,当初我父兄才会临阵倒戈,投向太子,时至今日也不曾说过一句后悔。
可楚家,的确是因此而付出了惨痛的代价。
赵江寒登基后的第一件事,就是将当初背叛他的人屠戮殆尽,其中就包括楚家。
只是最后,他还是留下了我的双亲和兄长。
不管是因为当初我爹曾经帮过他,他良心未泯;还是因为我做了些什么的缘故,他都没有赶尽杀绝,我对他仍旧存有一分感激。
可我每次回楚家,仍旧觉得冷,眼睛一闭上,就到处都是尸体。
我躺在床榻上,裹了两层被子,还是冷的直抖。
可我跪了那么久,太累了,仍旧睡了过去。
睡梦里,仿佛有一只温热的手落在我额头,我不知道那是不是真的,却在这一瞬间,心里又酸又疼。
我将那只手抱紧了怀里,这种感觉让我想起了我的雪宝。
那是一只通体雪白的猫,是赵江寒送我的猫。
十七岁生辰那天,他溜出宫来陪我跑马,我们在漫天大雪里,一路跑到城郊。
“我喜欢下雪。”
我当时那么说,只是随口一提,可没多久,赵江寒就送了我一只猫。
“我送不了你天地苍茫,拿这满怀雪凑合一下。”
我很高兴,不是因为猫,而是赵江寒如此在乎我。
我想,我们以后一定会很幸福。
我把那只猫当成了我和赵江寒的鉴证,照料的很仔细,宝贝一般走到哪里都带着。
可我这般喜欢,那猫最后还是死了。
在楚家被灭门的那天,那只猫被剥了皮,吊在了我的屋子门口,身上的血淌到地上,凝成了一汪不见底的深潭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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