4

　　婆婆可不是胡闹。

　　她是有备而来。

　　趁我到外地出差的时候，婆婆带着那个女孩住进别墅。

　　安排在我和周司廷隔壁的房间。

　　得知这个消息，我瞒着周司廷，提前回家。

　　「先生呢？」

　　我风尘仆仆，放下行李。

　　家政阿姨欲言又止：

　　「在……在唐静婉小姐的房间里。」

　　我心头一跳。

　　走上楼，我便看见主卧旁边的房间半开着门，里面传来女人的娇喘。

　　「疼不疼？」

　　周司廷低声问道，握住女孩细嫩的脚。

　　「周、周总，我可以的。」

　　「您用力点，没关系。」

　　她细细地啜泣着，声音柔弱，好似在忍耐剧痛。

　　我再也听不下去，直截了当地推开门。

　　「谁让你进来……云云？」

　　见我伫立在门口，周司廷脸上的怒火顿时戛然而止。

　　取而代之的，是惊愕，心虚，还有闪躲。

　　「云云，你回来了。」

　　顺着我冷淡的视线，他丢下手里的脚，连忙起身说道：

　　「这都是误会。」

　　5

　　我一句话都没说。

　　周司廷开始他的辩词：

　　「小唐想帮忙做饭，结果在厨房摔倒，扭伤了脚。」

　　「我只是在给她上药。」

　　上药？坐在床上上药吗？

　　我嘲弄地勾起嘴角，女孩却突然瘸着腿下床，跪在地板：

　　「都是我不好，王嫂力气太大，上药太痛了。」

　　王嫂是家里的家政阿姨。

　　「姐姐，您千万别为了我跟周总吵架呀。」

　　女孩跪着的膝盖乌青。

　　我看见周司廷的眼里流露出心疼。

　　他们两个一唱一和，跟演电视剧似的。

　　倒像是我太多疑了。

　　我没给女孩半点眼神，扬起下巴：

　　「周司廷。」

　　「把人送走。」

　　6

　　我结婚前，妈妈曾嘱咐我。

　　婚姻是两个人的忠贞。

　　糊涂的女人解决「小三」，而问题的根本，取决于男人。

　　如果没有周司廷默许，婆婆怎么会有底气把人接进来。

　　「小唐她人挺可怜的。」

　　周司廷顿了顿：

　　「她被家人卖给老头结婚，是我妈救了她……而且学校还没开学。」

　　「现在没地方可以住。」

　　他语气中带着淡淡的怜惜。

　　和当年他奋不顾身地救下被绑架的我，神情一模一样。

　　「我们家是宾馆吗？」

　　「什么？」

　　在周司廷愣怔时，我接着说道：

　　「她没有同学朋友，也不能找个包吃住的兼职自力更生吗？」

　　「更何况……」

　　我单刀直入，戳穿他虚伪的温情。

　　「你妈不是说，让她住进来，给你生孩子吗？」

　　「你们做了？」

　　我的目光扫过他们两人，带着审视。

　　跪在地上的女孩脸火辣辣的，半是羞涩，半是受辱。

　　「我没有碰她！」

　　周司廷不自在地咳嗽了几声。

　　「云云，你想多了，我和小唐之间清清白白。」

　　「咱们都结婚这么多年了，你知道我对你的感情。」

　　见我没有再说话，他宠溺地笑了一下：

　　「好了，别吃醋了。」

　　「我答应你，让她离开。」

　　闻言，地上的女孩瑟瑟发抖，无声流泪。

　　「不行！」

　　忽然，婆婆扯着嗓子，在门外喊道：

　　「我不同意！」

　　7

　　婆婆是典型的农村妇女。

　　即使周司廷已经身家上亿，婆婆穿金戴银，骨子里仍然是封建迷信的那一套。

　　「我们老周家，三代单传啊！」

　　公公在周司廷读书的时候就去世了，传宗接代一直是她的心病。

　　得知我们结婚约定丁克，她怀疑别墅的风水不行，让我们思想出了问题。

　　折腾无果后，又打算迁移周家的祖坟，联系大师寻个宝地。

　　那段时间，我们苦不堪言。

　　周司廷是孝子，但不想让我为难。

　　最后说是自己的问题，让婆婆早点死心。

　　至于婆婆送的那些「民间奇药」，他是一个也不敢喝。

　　而现在，随着我和周司廷年纪渐长，婆婆下狠药了。

　　「你们不能把小唐弄走。」

　　婆婆挤进来，扶起地上的女孩。

　　那珍重的神情，像是在呵护下蛋的母鸡。

　　「我可是打听过了，小唐她家五个姊妹，爸妈那边都人丁兴旺，血脉里就易孕多子哩。」

　　「而且，她还是大学生呢，未来宝宝的智商肯定不差！」

　　婆婆骄傲地仰起头，与有荣焉地说道：

　　「这土地要是肥沃啊，随便撒精都能开花结果。」

　　「司廷他媳妇，你说是不是这个理？」

　　婆婆洋洋得意地看向我，自以为掌握住了真理。

　　「妈，你说的话像什么样子。」

　　「都给我出去！」

　　周司廷扶额，拿出在公司发号施令的威严。

　　婆婆嗫嚅了一下，不敢再说什么。

　　很快，阿姨收拾完房间的东西。

　　女孩坐上离开别墅的车，哀怨地望向周司廷，暗藏着爱慕。

　　婆婆觉得丢了面子，晚上吃饭的时候不肯出来。

　　一顿饭吃得味同嚼蜡。

　　关灯入睡，两个人中间隔了不近不远的距离。

　　我盯着黑漆漆的天花板，和周司廷同床异梦。

　　「云云，你后悔丁克吗？」

　　在快要睡着前，他忽然开口。

　　8

　　我决定丁克，并非不喜欢小孩。

　　而是害怕「生育」本身。

　　我出生的时候，妈妈险些难产而死，抢救过来后的身体也大不如从前。

　　繁衍生命是伟大的，但同时会给母体带来巨大的伤害。

　　周司廷对我很好，温柔赤诚，又不乏少年意气。

　　我想，如果他成为孩子的父亲，也许能担起责任，抚平我对生育的恐惧。

　　谁知道婚检的时候查出来，周司廷没有生育能力。

　　婆婆没待多久就走了。

　　接下来的几个月里，生活恢复往日的平静。

　　周司廷很早就下班回家，外出应酬也会主动给我报备，有时候还会带一大捧鲜花。

　　就像他曾经为了追求我，用自己兼职赚来的钱带我去玩，天天想方设法逗我开心。

　　那时候，他有的东西很少，却能给我全部。

　　而现在，他有的东西太多。

　　多到忘记了我不喜欢寡淡的百合，而是喜欢浓艳的玫瑰花。

　　接到闺蜜的电话，是一个阴沉的下午。

　　窗外的天空乌云密布，暴雨将至。

　　「云云，我在医院看到周总了。」

　　闺蜜小心翼翼地说，「……在妇产科。」

　　9

　　视频里，周司廷虚揽着一个年轻女孩。

　　他低下头，似乎在轻声叮嘱什么，女孩脸颊绯红地抚摸肚子，像是熟透了的蜜桃。

　　两人排队等待孕检，宛若璧人。

　　如果我不是周司廷的妻子，恐怕也要为这对有情人而感动。

　　调查结果很快就出来了。

　　私家侦探递给我女孩的资料。

　　「唐静婉，二十岁，京海师范学院。」

　　「现居住于御龙湾A栋207」

　　「孕期一个月。」

　　末了，私家侦探补充道：

　　「周总晚上并没有在那边过夜，目前是您的婆婆在照顾那位小姐。」

　　当晚，我和周司廷摊牌。

　　面对铁证如山，他沉默片刻。

　　「云云，我可以解释。」

　　我静静地等待他的狡辩，周司廷闭了闭眼：

　　「我只是……」

　　「只是那晚应酬喝多了，碰到在酒吧兼职的小唐，一不小心就……」

　　「就那一次。」

　　是有够不小心的。

　　我笑了笑：「你主动的？」

　　「还是说，她强迫的你？」

　　「一不小心就有了孩子，你当我是傻子吗？」

　　周司廷唇色发白。

　　他喑哑着嗓子，向我发誓：

　　「我保证，你永远会是周太太。」

　　「等生完孩子，我会让她离开，不会让她打扰我们的，好不好？」

　　「咱妈一直想要个孙子……公司也要有人继承。」

　　也许是我的脸色太难看，说完后，他试图握住我的手：

　　「夏云，你知道我爱的人是你。」

　　假如周司廷能大大方方承认自己的不忠，我反倒还高看他几眼。

　　拿婆婆和公司做筏子，又算什么男人。

　　我毫不留情地撤回手：

　　「周司廷，你忘记结婚时，在我爸面前的承诺吗？」

　　「你说，我们不会有小孩，一辈子相伴携手到老。」

　　「对不起。」

　　他身子颤抖，痛苦地说：

　　「可是夏云，你没有生育能力。」

　　「我做的……已经够多了。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