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不要啊哥哥！】

　　可在线观众里，已经没有爱吃水蜜桃了。

　　小姑娘被踢出去后，直播间里满屏都在刷「穷比」「白嫖怪」「不要脸的贱货」。

　　骂完后就开始安抚主播，让主播不要生气。

　　千万别下播，下播他们就看不到仙品活菩萨了。

　　千哄万哄之下，良山脸色终于和缓下来。

　　「刚才是不是有不少新进直播间的？都点关注亮灯牌了吗？有没有刷票占榜？」

　　立即有人呼应：【谁还没有守护哥哥，赶紧自觉点！】

　　然后便是没达到要求的几人被逐一圈了出来。

　　直播间有人上票，有人退出。

　　我实在好奇，就打字问了声：【十几块能开一个月视频会员了，保时捷平台分成后也能提六十块，能吃一星期早餐，这都不够吗？】

　　【再说了，就是再大牌的明星商演，也没有说非得加粉籍氪金才能站门口看一看吧？】

　　直播间沉寂一瞬，然后猛然爆发了。

　　各种污秽的词语席卷而来。

　　比之刚下的更甚。

　　我刚要打字回复，屏幕上便提示：【您已被主播踢出直播间，您无法再查看他的直播内容。】

　　我愣了愣。

　　我……说错什么了吗？

　　2

　　舍长见我怔愣，递给我一瓣刚剥好的橘子，问我怎么了。

　　我将刚才的事情一五一十说了。

　　舍长猛咳几声：「不是，这什么奇葩，还齐心协力加把劲，齐心协力就为给他挣钱？他脸怎么这么大呢？」

　　「多了不起的人啊，不就是一擦边的吗？还哥哥哥，母鸡下蛋呢！」

　　「露一分钟肉挣好几万还不行，他想挣多少啊，他怎么不上天呢，现在距离月底还一星期呢，把人家小姑娘兜里兜搜刮干净，还有点底线没有。」

　　舍长把橘子一放一顿输出。

　　有重点有针对，我忍不住给她比了个拇指。

　　「不过现在小姑娘们也真是，那些歪瓜裂枣的有什么好刷钱的，那么多正经大明星，网上那么多免费物料，哪个不比那些搔首弄姿的强？」

　　我也深觉，无论明星还是主播，哪怕路人粉和观众围观，不是也能增长人气。

　　不是刷票不应该，只是大家量力而行就好了。

　　就在这时，另一舍友江心奕气呼呼推门进来。

　　「气死我了，你们知道吗？我刚才在网上看到一个智障！」

　　「妈的怎么会有这样的人！」

　　她把包一放，就搬着凳子来到我们面前。

　　其实我和舍长都有点不想听她说。

　　江心奕整天泡在网上，说的话我们不是很能理解。

　　只知道她每天戾气冲天。

　　她说的话哪怕与正常人的三观再不和，我们也不能持相反意见，不然她非得追在人耳边把人说服不可。

　　说不服，也得让人无奈妥协。

　　到最后她还得沾沾自喜一句：「看吧，还是我说得有道理，不然你们怎么哑口无言了？」

　　想起往日种种，我和舍长对视一眼，正想找借口遁，没想到她已经开始突突突了。

　　「就是这个人，网名叫什么‘好好上岸了吗’，估计是个小号，没发什么东西。」

　　我和舍长看到江心奕举着的主页，又是对视一眼。

　　好家伙，这不是……我吗？

　　为避免一场恶战，我闭紧了嘴。

　　没想到江心奕「婊子」、「蠢货」、「傻叉」轮番轰炸了个遍。

　　舍长看不下去，赶紧打断：「有话你就好好说，这么骂人干什么？」

　　「她该骂！」江心奕火气更甚，「我们哥哥大发善心给我们跳舞，我们刷点钱怎么了，不然哥哥喝西北风吗？」

　　我皱眉：「你哥哥不是活菩萨吗？菩萨还用吃东西？」

　　江心奕一噎：「月清，你三观什么时候也这么不正了？你家里那么有钱，不知道人间疾苦，可我们良山得靠打赏为生啊！不打赏哥哥吃什么？」

　　「他靠打赏买保时捷，我们打赏个保时捷就得一星期没饭吃？」舍友一个白眼，下一秒，一顿。

　　江心奕大喊起来：「你怎么知道的？你就是那个‘好好上岸了

　　吗’？」

　　舍长也不敢看我，动作迟缓地转过身，拿起桌子上的橘子往嘴里机械地扔。

　　「好啊，原来是你！」江心奕不依不饶，「你知不知道良山有多努力……」

　　我打断她：「你说的那人是我，他努不努力与我无关，我从没听说站在门口看看也要收钱的，这样贪得无厌，倒是挺让人不齿的。」

　　江心奕一声尖叫，我以为这件事吵两句嘴也就过去了。

　　毕竟江心奕身上再有些毛病，也不到分不清大是大非的地步。

　　可是我没想到，当她摔门而去后，竟把我挂到了网上。

　　号召无数人网暴我！

　　3

　　我的姓名学号，家庭住址，甚至住哪个宿舍哪床，尽数被江心奕发到了网上。

　　【大家看看，家里开迈巴赫卡宴，连给小主播打赏一辆120块的保时捷都舍不得。】

　　【这就是有钱人的嘴脸吗？真恶心！】

　　帖子一经发出，就引起很大反响。

　　【这个人我知道，我当时正在现场，这个人也太让人无语了，还给男人花钱倒霉一辈子，怎么，他是被男人骗过吗？是也活该！】

　　倒也没有，只是周遭不少血淋淋的事实让我得出了经验教训。

　　【我也在现场，当时那个好好把哥哥气得舞都不跳了，还是我们直播间的大姐刷了十万块钱礼物才哄回来的！不过哥哥人太好了，哄好之后就给我们放福利了，当场就拿剪刀往背心前横着剪了一刀，啊啊啊啊我死而无憾了！】

　　槽点太多我一时无法下口，十万？十万啊！

　　我家里有个慈善基金会，十万块能给一个偏远的小学换一套完整的桌椅，还能把学校从头到尾检修一遍！

　　拿剪刀往背心前横着剪一刀，我拿手往胸前一比画，赶紧放下来。

　　这，这不是一动就什么都露了？

　　平台不管的吗？没被抬？

　　我没什么见识地赶紧把评论关了。

　　一整天都有无数私信谩骂，走在路上也被人指指点点。

　　江心奕全程模糊重点，把舆论往我那么有钱却断人生路上带。

　　终于晚自习的时候，辅导员把我叫出去。

　　说现在影响太严重了，让我要么花的钱摆平，把帖子撤了。

　　要么，发个道歉声明。

　　我眨了眨眼，第一，撤帖子不用花钱，让江心奕删了就行，这已经构成侵权了，不删她要负法律责任。

　　第二，我为什么要道歉？就因为我没给那个擦边主播打赏，就因为他们骂得太难听，我说了句公道话？

　　看一分钟直播刷120块，转头就被谩骂拉黑，不是给男人花钱倒霉一辈是什么？

　　辅导员听明白来龙去脉，拧紧眉。

　　说这事她会和江心奕沟通，如果属实，她会让江心奕删帖道歉。

　　辅导员让我不要担心，回去继续上晚自习。

　　晚自习结束后，回到宿舍，江心奕哭得抽搐不已地回来。

　　「余月清，你太过分了吧！我们私下里的事你竟然去找辅导员，你还有没有点义气，你简直是我们学生里的叛徒！」

　　我手指指向自己：「你怪我？不是大姐你搞搞清楚，你网暴我，我穿什么颜色内衣都被你写网上去了，这是私下里的事？」

　　江心奕浑然不觉有什么问题：「那又怎么了，你活该，谁让你惹哥哥不开心的，你知不知道哥哥那天为给我们送福利直播间被封了！」

　　这也怪我？

　　我摇摇头，不理解也尊重不了。

　　我问她：「那帖子你删不删，道歉声明发不发？」

　　江心奕果真坚决不肯。

　　我回到自己座位上打了个电话。

　　然后江心奕便被带去了警察局。

　　起初她还是撒泼打滚，无论如何都不肯配合警方工作。

　　直到要被拘留，江心奕才慌了。

　　在警察局按照我的合法诉求做完了，才被放出来。

　　因辅导员大半夜裹着衣服来警局捞人，怨气冲天，连夜给江心奕申请了个处分。

　　江心奕还是把一切都怪到了我头上。

　　我耸耸肩。

　　把家里做的一小部分慈善事业发到网上。

　　舆论瞬间反转。

　　到处躲着人过日的成了江心奕。

　　不过我突然想起来，发帖的那个人，和那天直播间里上蹿下跳，一直圈人的人，ID好像一样？

　　难道江心奕就是直播间里的那个人？

　　可是那个账号注册才一个月，等级就到了30级，灯牌20级。

　　我查了查，要达到这个程度，最起码要花十万块。

　　江心奕不是年年拿助学金吗？

　　她怎么会有这么多钱的？

　　舍长说：「现在这些水分很大的，好像可以刷分。」

　　「谁知道呢，管她怎么来的，现在才大二，往后还有两年，这日子可怎么过哟。」

　　说完便转身去洗澡了。

　　4

　　当晚江心奕并没有回来，她校外有个男朋友，平时也经常逃寝去他男朋友那里过夜。

　　宿舍里的人都没当回事。

　　以为是夜就这么过去。

　　没想到洗漱完躺床铺上准备休息的时候，手机屏幕一亮。

　　一个好友申请。

　　头像……啧，怎么那么……清凉？

　　我立即点头拒绝。

　　手机屏幕又是一亮。

　　验证消息里填的是：【好好，认识一下。】

　　我地铁老人看手机，这是还没骂够？

　　我点了通过，问他是谁，想干吗。

　　结果对面接连发来一串极具拍摄角度的照片，把我的消息一溜烟顶了上去。

　　我的眼睛！

　　我挨个点了图片，查看原图放大缩小仔细看了看，然后果断把人删除。

　　关机，心满意足地入睡。

　　要说这个良山还真是有几分姿色。

　　不看白不看。

　　一觉醒来，开机后，攒了一夜的各种消息铺天盖地而来。

　　【好好，我是良山，不记得我了？】

　　【交个朋友吧，当初是我不知道，以为你也是个穷比来白嫖的呢，直播间里的人不懂事，你别跟他们一般见识。】

　　【通过我消息吧，我给你发些福利，这些可都是我至尊高级会员群里才能看到的哦。】

　　……

　　【你没完了是吧，我够哄你的了，你家再有钱，到现在一分钱都没给我花，摆什么臭架子？】

　　【快点通过听到没有？还没人能拒绝得了我良山，少欲擒故纵了！】

　　看到验证消息的我两眼一黑，然后果断将其拉进了黑名单。

　　我闭闭眼，哆哆嗦嗦打开短信页面。

　　好家伙，一点开我的眼睛就被蜇了。

　　舍长问我干什么，还不赶快起床去图书馆占座。

　　还想不想上岸。

　　我赶紧爬起来，一出门，便撞上了破天荒这样早就回来的江心奕。

　　今天是周六，要是平常，江心奕怎么也得在她男朋友那里待到明天晚上才回宿舍。

　　她顶着两个红肿的眼圈，眼下乌黑一片，怒视我。

　　我贴紧门框，不想与其产生正面冲突地往外挪。

　　舍长说的是，还有两年要待在同一片屋檐下，总不好矛盾再次激化。

　　可显然江心奕不这样认为。

　　她一下把我推回宿舍，还关上门，把舍长和另一个舍友拍到了门外。

　　我退了两步站稳。

　　我不想惹事，但也不怕事。

　　挽了挽袖子：「你想干什么？」

　　江心奕气势一弱，再开口，就是强撑的底气：「你欺负我们家哥哥了？」

　　「什么？」

　　她拿出手机，画面里是一个一身肌肉的男的，拿着纸巾抹泪：「你看，这是我们哥哥在聊天群里发的，他说他真心向你道歉，结果你非但不理人，还把人删除拉黑了！」

　　这就是他们至尊高级会员群能看的东西？

　　删除拉黑就能把人委屈成这样？

　　我真诚道：「那你们大姐是不是又花钱哄他了？」

　　江心奕不解：「你怎么知道的？」说着拿回手机翻找，「你不会也在我们群里吧？」

　　我连忙摆手：「你可别给我泼这样的脏水。」

　　门外舍长敲门，问我有没有事，不行她就叫宿管辅导员警察来。

　　江心奕一听就把门打开了，在我出去前还勒令我通过他们哥哥好友，今晚来直播间去看他们哥哥撕背心。

　　还说他们哥哥大人不记小人过，已经把我从黑名单里放出来了。

　　哦，看来直播间也解封了。

　　我受宠若惊，连忙把小号注销了。

　　当夜良山江心奕和一群高级会员没蹲到我，我的手机又被轰炸了。

　　不过没关系，我心理素质好。

　　拿起备用机逍遥了好几天。

　　没想到，一周后，我竟在宿舍楼下见到一大阵仗。

　　这架势，怎么看怎么像逼也要逼我往直播间里刷票。

　　人群中间的人见了我，露出个勾魂摄魄的邪魅一笑。

　　我呕了一声。

　　见和直播间里差别好大的良山向我走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