裙子卡在我的胸部，我拼命挣扎，一旁的老公站了起来，似乎想来帮忙，但又迟疑了，手悬在空中，宾客们已经纷纷围了过来。

　　有人劝说，更多的是看热闹。

　　我和婆婆扭在一起，一边扯开她的手一边对她喊：

　　「妈！这里这么多亲朋好友看着呢！快住手！」

　　我使劲扒拉身上的衣服，可是婆婆臂力惊人，死死拽着我的裙子不放，眼里满是怨毒。

　　「女人长这玩意儿不就是给娃娃吃的吗，要不留着干啥？」

　　「刺啦——」一声，半边的裙子从我身上滑落下去。

　　我的大脑一片空白，头皮发麻，周围的声音一瞬间隔绝在我之外，耳边嗡嗡响个不停。

　　婆婆的脸在我面前扭曲。

　　2.

　　人在陷入极度痛苦的时候，大脑会自动保护自己，抹去那段记忆。

　　我抱着撕破的婚纱，蹲在卫生间里，不记得自己是怎么走到这的。

　　只知道婚礼变成了闹剧，叫声，喊声，笑声都掺杂在一起。

　　我望着镜子里自己狼狈的模样，不由得想，人人都说我是天之骄女，如今怎么沦落到这般田地。

　　自从认识了我的丈夫，所有的一切都变得一团糟。

　　先是未婚先孕，下定决心打胎的时候，被医生告知，打掉这个孩子，我下半辈子可能再也不会怀孕了。

　　几番挣扎，我把宝宝留了下来。

　　好不容易说服自己接受了现在的老公。

　　本以为会顺利结婚，两个人就这样相安无事过一辈子。

　　结果婆婆说挺着大肚子结婚不吉利，生的肯定是女儿，一再阻止。

　　老公也顺着婆婆的意思，让我先生孩子。

　　直到我顺利产下一子，她无话可说，才同意我们结婚。

　　然而真开始准备婚礼的时候，她又作妖。

　　一会儿嫌弃婚纱太贵，一会儿又让我们别订酒店，在家摆个几桌就行。

　　用她的话来说：「又不是什么大姑娘上轿，你们这孩子都生了，那些都是虚的，没用的。」

　　还是我远在国外的表姐，不忍心见我的婚礼寒酸敷衍，私下贴补我，才有了现在的样子。

　　整个婚礼，覃唐家几乎没出一分钱。

　　手机叮叮当当响个不停。

　　老公的消息一条条跳出来。

　　【人呢？怎么跑了？】

　　【你去哪儿了，快回来，要敬酒了。】

　　【这么一点小事，犯不上和妈生气吧，毕竟咱妈是长辈，她也没有坏心，不就是怕宝宝饿到吗？】

　　【你就不能大度点吗，裙子被扯破了吧，这下不仅押金收不回来了，还得花钱把破裙子买回家，唉。】

　　婚纱是租的，选的最便宜的款，只有一个码，所以我穿着很勒。

　　我说我花钱，穿一件舒服的。

　　覃唐说：「这件感觉不舒服，但是穿起来好看啊，更能提醒你保持身材，多好啊！」

　　在我还没决定之前，他私下里找婚纱店，定下了这一条。

　　看着不断跳出来的文字，我觉得自己活得像个笑话。

　　可是想到刚出生的宝宝，我又劝自己忍耐下去。

　　我自己就是单亲家庭，上大学那年母亲也去世了，我知道不完整的家庭对孩子心理产生的影响。

　　也知道单亲家庭的小朋友，有多渴望亲情。

　　我不希望宝宝和我一样，从小就没有爸爸。

　　为了孩子，一切都值得的，我告诉自己。

　　3.

　　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家，家里只有婆婆一个人。

　　她像个没事人一样转到我面前，颐指气使。

　　「大孙子好像不舒服，你看看吧。」

　　今天在婚礼现场被抱着吼了那么多次，肯定被吓坏了，能舒服就有鬼了。

　　我不想开口和她说话，抱着孩子就要回房间。

　　她叫住我，像是施舍一般伸出手：

　　「诺，给孩子买衣服。」

　　我看着她递过来的轻飘飘的红包，有些不得劲。

　　上一次也是这样，她要推宝宝出去晒太阳，和人聊天把孩子忘记了。

　　我发了好大一通脾气，抱着孩子要离开。

　　她递给我一个红包，里面有二百块钱，她说给孩子买点好吃的弥补一下。

　　当时孩子刚满月，家里有许多亲戚在，我没有拂她的面子。

　　现在又来这一套。

　　「妈，你什么意思呢？你是觉得这个钱就能把事情揭过去了吗？」

　　「孩子受到的惊吓，我出那么大的丑，整个婚宴都被毁掉了！就这么一个红包就想把我打发了吗？」

　　裙子被撕掉的窘迫与愤怒萦绕在我心头，见到她轻飘飘的态度，更加怒从中来。

　　她闻言面色一凛。

　　「我警告你，你可别蹬鼻子上脸，别以为自己生了个儿子，就能踩到我头上来！」

　　「按辈分我是你老娘，你听我话那是天经地义。」

　　「还以为自己是什么闺中小姐呢，扭扭捏捏的，也不看自己那里多黑！」

　　「真是给脸不要脸了。」

　　婆婆迅速将红包收进自己口袋，似乎迟一秒就要被我抢走。

　　我无视她骂骂咧咧的动静，抱着孩子进了房间。

　　从我怀孕开始，身体因为孕激素产生的变化，每一件都被婆婆拿出来说了又说。

　　因为长妊娠纹难过的时候，她扒开自己的衣服和我炫耀。

　　「我从来不长妊娠纹，你看我肚子上多白，多滑溜，你那也太难看了！」

　　腋下胯下有黑色素沉淀的时候，她满脸的嫌弃。

　　「才二十多岁的人，那里就黑了，好不干净哟。」

　　又撩起袖子给我看她的胳肢窝多么干净。

　　怀孕到生产的这一年，我每天都在她的冷嘲热讽中煎熬。

　　我给老公打了几通电话，他都没接。

　　公司给他放了婚假，按理说不应该没空接电话。

　　4.

　　一直到深夜，老公才回家，满脸的神清气爽。

　　我带了孩子大半天，浑身腰酸背痛。

　　「辛苦了。」他坐到我身边。

　　「白天的事情别放在心上，妈也是好意，你可不能和她闹脾气，她都这么大年纪了，咱们当子女的让让她。」

　　「所以你就看着你老婆身上裙子都被扯坏了，也不出来拦一下？」

　　我听到这件事就烦。

　　转头想要理论，却从他身上闻到了一丝甜腻的香水味。

　　怀孕之后，他就丢掉了我所有的化妆品，香水的味道，我许久都没闻到过了。

　　联想起他从我怀孕之后，总是长时间消失的状态，我心沉了下去。

　　「你下午去哪儿了？」

　　「啊？没有啊……就和叔叔伯伯喝了茶，怎么了嘛。」他摸了摸鼻子，神色很不自然。

　　这是心虚才有的动作。

　　「呵，看不出来啊，咱们家叔叔伯伯还涂口红呢？」

　　我视线瞥到衣领上的一抹红色，讥讽道。

　　他却像被踩到尾巴一样跳起来，一手按着衣领，一边大发雷霆。

　　「你少污蔑我，这就是别人不小心蹭上去的！我们之间没有一点信任吗！」

　　他的脸涨得通红。

　　这还有什么不清楚的，他就差把出轨两个字刻在脸上了。

　　我只觉得好笑，敢做又不敢认的窝囊废。

　　「我又没说什么，你这么激动干什么，难不成被我说中了？」

　　「我……我……我不喜欢你怀疑我，夫妻间就是要相互信任。」

　　「对的，你突然问起我下午去哪，又说口红什么的，弄得好像你不相信我。」

　　「好啦，只是个误会。」

　　他作势要来抱我，我装作低头看孩子，扭身躲开他的怀抱。

　　空气凝滞。

　　他抱了个寂寞。

　　手尴尬地停在半空中。

　　见我不理他，他找了借口离开房间。

　　「我去看看妈。」

　　我面上装作不在意，等他出了房门，悄悄跟了上去。

　　平日里我们吵架，他也会去婆婆的房间。

　　我对他几乎没有什么爱情情分，只是简单地想一起抚养孩子长大。

　　因此他去说什么我从来不在意。

　　可今天，我产生了一丝好奇。

　　他进了婆婆的房间。

　　直接锁上了门。

　　5.

　　「妈，婷婷好像发现了。」

　　「发现什么？」

　　「嘘，你小点声，她就在屋里呢。」

　　我贴着门，静静地听。

　　「我去洗脚城的事情，还不是那个按摩的，今天非要缠着我不让我回家，口红都印我身上了。」

　　话是抱怨的话，可语气带着满满的自豪。

　　婆婆也很捧场：「我儿子连外面的野花都收拾得服服帖帖！真厉害。」

　　我听得脑壳痛。

　　「你这老婆怎么那么没眼力见，一点都不懂事，怀孕到生孩子都不让你碰，给你憋坏了可怎么办。」

　　「我还想再抱个大孙子呢！」

　　我听到老公带着遗憾的声音：「她毕竟是名牌大学的高材生。」

　　「都未婚先孕了，还高才生呢，也不嫌自己丢人，当老婆的，不能给老公用，做什么女人。」

　　……

　　我整个人僵在原地，血液在身体里奔腾不休。